郡主每天都想和离(11)
谢明仪一听,神色大变,抬腿便要随小桃过去,沈小公爷拉他一把,低呵道:“明仪,你疯了么?元嘉郡主正在宫门口等着,这宫里宫外多少眼睛盯着呢,你去凑什么热闹?这天看起来要下暴雨了,你赶紧给我回府去!”
“沈非离,这事你别管,同你不相干。”谢明仪落了这么一句,拂开他的手,抬腿就走。
沈小公爷抬头看了眼天色,暗叹了一声冤孽,立马跟了上去。头顶乌云密布,雷声滚滚,大雨即刻便要倾盆而下。
中正门外,马夫还在焦急地等着,隽娘挑开车帘道:“留个人下来便是,快下大雨了,先送元嘉郡主回府要紧。”
“那大人会不会怪罪?”
隽娘道:“郡主的安危要紧,不必多问,快些回府。”
马车里昏暗颠簸,赵泠太阳穴隐隐作痛,单手支着额头,胃里一阵恶心,好容易挨到了府门口,人才一踏下马车,一阵头重脚轻。
隽娘从旁扶了一把,赶紧让丫鬟打着伞,又把披风拿出来裹在赵泠的身上。
“郡主,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赵泠头痛欲裂,脸色发白,轻笑道:“没事,老毛病了,一到阴雨天,我就偏头痛,躺一躺便好了。”
“偏头痛可不是小毛病,还是找大夫过来看一看吧,郡主身子骨寒,这雨水又急,可不能受着了寒气。”
隽娘一面絮絮叨叨,一面赶紧让丫鬟煮了姜汤来,赵泠特别讨厌生姜的气味,闻着就反胃,恶心了好久才勉强咽下几口。
裹着锦被昏昏沉沉睡了好久,反反复复梦见自己掉进了冰窟窿里,浑身都瑟瑟发抖起来。天边猛然一阵闷雷乍响,她从梦中惊醒,大声喊了一句“阿瑶”。
屋里黑漆漆的,窗户早就被风吹开,冷风直吹得床纱乱飞,门就在此刻被人从外踹开,谢明仪浑身湿透,阴沉着脸踏了进来。
隽娘又拦又劝:“大人,郡主身子不舒服,大夫说了,需要多休息。大人快请回去罢,大人!”
“隽娘,你不必为她开脱。”谢明仪一把将人轻推至一旁,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屋里昏沉,他的眸色却前所未有的冷冽,“赵泠!”
第11章 上门讨打
赵泠蹙眉,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这个瘟神。思来想去,估计还是为了白日里的事情。于是起身,拢着件衣裳。她头晕得厉害,有些站不稳。
可仍旧直视着谢明仪,轻声道:“阿瑶呢?你答应过我,要把阿瑶还……”
话音未落,谢明仪冷声斥道:“赵泠,你竟然这般蛇蝎心肠!那发簪分明是我毁损,你怎可冤枉了玉致!”
隽娘大惊失色,刚要扑过去阻拦。却听啪的一声。
赵泠甩着麻木刺痛的手掌,昂着脸道:“谢明仪,我告诉你,我若真的蛇蝎心肠起来,十个赵玉致也玩不过我。既然你这般污蔑我,那好,从今往后,我见她一次,害她一次。你要是不信,你就尽管试试看!”
谢明仪几乎被这一耳光打懵了,他实在想不明白,眼前的女人为什么做了恶事都能这般理直气壮。
半是厌恶,半是恼羞成怒,一把按着赵泠的肩膀摇晃:“你敢!”
赵泠原本就头晕得厉害,被他这么一晃,眼前都泛起金光,勉强说了句:“有何不敢。”
就在一片昏暗中,重重地摔了下去,隽娘惊道:“郡主!”
谢明仪一愣,手里一空,赵泠就跌在了床上,她很孱弱,脸色也很白,唇瓣有些干裂,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
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里猛然窜上来些许画面。当年赵玉致,不,应该是赵知臣也从他怀里跌出去过。一头扎进了冰窟窿里。
他被鱼贯而入涌进来的丫鬟们七手八脚地推了出去,隽娘慌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快去请大夫过来,快点!郡主醒醒,郡主!”
谢明仪浑浑噩噩,忽然转身就走,冒着大雨回了上房,听外头乱糟糟地闹成了一片,更觉得心烦意乱。隐约听见有人在小声议论。
“元嘉郡主又打人了?”
“嘘,小声点,元嘉郡主回来之后就头疼得厉害,脸色极白。听说是怕冷,骨子寒,受不得半点风的。今个雨大,郡主回来晚了,吹着冷风了!”
“听说是一直在宫门口等大人,所以才见着风了!”
……
天边闷雷翻滚,狂风大作,大雨倾盆而下,牡丹院里却灯火通明,人影幢幢,赵泠静静卧在绀青色的锦被里,脸色煞白,唇瓣干裂。
隽娘赶紧拉下床帘,又隔着一道屏风,让大夫探脉,说是受了风寒,身子又弱,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写了张安神的药方,便随着小厮去账房取银子了。
丫鬟们各个神色紧张,生怕元嘉郡主出了什么事情,在雨中进进出出,一直闹到了很晚。
这一夜谢明仪睡得极不安稳,总觉得自己现在手段太过低劣,即便痛恨赵崇简,想要报复,也不可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
何况沈非离还说,元嘉郡主似乎并不想同他成亲,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厌恶。
他不想枉当小人,也不想和赵泠纠缠不清。
也不知过了多久,隽娘才过来回禀,总共只说了三句话:一是,郡主的病情稳定住了。二是,郡主此番受了委屈。三是,请谢明仪善待郡主。
谢明仪揉了揉绞痛的额角,哑着声儿道:“隽娘,你当真希望我能善待赵泠?她可是赵崇简的女儿,当年若不是赵家诬陷我父亲,谢家又何至于沦落至此?还有明玉……我的妹妹……”
他原本不想如此手段残忍,可每当他想到当年惨祸,就忍不住要报复所有人。
隽娘垂着头,轻声道:“大人,容奴婢说句不知分寸的话。当年的惨祸并非赵家一门所害,其中牵扯的朝廷大臣,家族门第错综复杂。大人是奴婢看着长大的,奴婢不希望大人一直活在仇恨里。”
她是谢明仪的奶娘,当年跟随他去了颍州,因此才逃过一劫。也见过年少时的“赵知臣”,并且心疑此人的真实身份。
但七年时间都过去了,她也分不清楚当年那个女扮男装的孩子,到底是赵泠还是赵玉致。或者,她们两个都不是。
“大人,您这些年已经做得足够多了。老爷和夫人在九泉之下,一定能安息了。”隽娘声音很轻,可在夜下格外清晰。
谢明仪未言,单手捏着发疼的眉心,摇头道:“还不够,远远不够。”
隽娘沉默了,心知谢明仪性格固执,决计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劝动的。这些年他做下的事情,便是最好的证明。
从一个没落家族的罪子,一举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到。
因此,谢明仪必须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否则他要如何一雪前耻。
“退下吧,”谢明仪语气颇淡,“看好赵泠,莫让她胡作非为了。”
“是。”
隽娘将要退下,谢明仪又道:“让所有人都走,就留你一个……嗯,算了,把那个哑巴也还给她,其他人都赶走。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罢,横竖她在谢府也待不长远。”
“是,大人。”
门被隽娘从外头合上,谢明仪了无睡意,缓步至窗前站了片刻,天边闷雷声滚滚,也看不清脸上是什么情绪。须臾,才从抽屉里掏出一副画卷,上面赫然一个少年。
眉清目秀,浅笑嫣然,怀里还抱着卷书,穿着绀青色的长衫,身后是一片碧色湘妃竹。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泠才缓缓从梦中醒来,恍惚间有人一直攥着她的手,隐隐约约几声细微的哭声。入眼便见阿瑶蹲在床边,眼眶肿得像两个核桃。
“阿瑶?你回来了!”赵泠面色一喜,才刚要坐起身来,很快又倒了下去。
阿瑶忙抱着她的手臂,满脸的焦急,嘴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比划着手势说:“郡主别怕,阿瑶会保护郡主。”
“阿瑶,你得答应我,不能再为了我做傻事了。”赵泠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轻声道:“我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不能再失去你和妙妙了。答应我,以后不要意气用事。”
阿瑶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面露怒色地比划道:“郡主,那个谢明仪太坏了,郡主不要理他,我们去找太后告状!”
赵泠苦笑,见她没受什么伤,心里大松口气。比划着手势回道:“傻阿瑶,外祖母年纪大了,我们不可以去打扰她老人家静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