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雪(4)
张锦云信中写有事要同我说，却最终叹息了一声，写道还是回京再细说吧！
张锦云回来的那天，下起了大雪。
翠儿是哭着回来告诉了我这个消息，我第一次见没心没肺的翠儿哭成这般模样，还以为是她喜极而泣。
当时，我正在屋内同桑儿描小样，穿了鞋子便往外跑，外衣都不顾上穿。
翠儿追上我，一边给我披上斗篷一遍拽我，“小姐还是别去了！”
“为何不去！”我一边系斗篷的带子一边嗔怪翠儿，“你今日好生奇怪！”
雪下的沸沸扬扬，铺天盖地，我心急如焚，只想快些见张锦云，便顾不上天冷路滑，提着裙裾向张夫人屋里跑去。
当我进了房里时，顿时明白了翠儿为何会哭，为何不让我来见张锦云。
看到厅里坐在母亲身边的张锦云时，我便也看到了坐在他一侧白玉一般的姑娘。因此还未来的及开心，心就沉了下来。
我立在堂门前不知所措。
看到我进来，张锦云眼里闪过一丝欣喜，继而是慌张，但他很快平静下来，并且整整衣服站了起来，指向我道：“这是少奶奶”。
女子柔柔弱弱，起身半俯了一下，娇滴滴喊了声：“少奶奶！”
随即，张锦云又指了指女子，朝着我说：“脂烟，这是我在江南纳的小妾，名唤暖玉。”
我依旧立在堂前，像个傻子一样。
怎么回事？张锦云去了江南四个月，便纳了小妾，而且我还毫不知情？我咧了咧嘴，想扯出一笑来问他：“逗我的吧？”，却发现我根本笑不出来，也发不出任何声响。
见我这般光景，一直手持念珠喃喃有词的张夫人开了口：“锦云，你先带暖玉下去，命人把西南角的院子收拾出来给他，我有几句话想同脂烟讲。”
张锦云得了母亲的令，便带他的小妾下去了，经过我身侧的时候，我分明听到了他的一声叹息。
“你们也下去吧！”张夫人打发了婆子丫鬟，屋内只剩下我们两人。她朝我招手，示意我去她身边坐。
我木讷的走了过去坐定，发现张夫人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我也终于反应过来，委屈漫上心头，“母亲……我……”，我哽咽到不能语。
张夫人伸出手来替我擦了擦泪，“脂烟，你是个好孩子。”
我更委屈，眼泪落了下来。
张夫人继续道：“锦云也是个好孩子。”
“张家现在遇到了一些困难，锦云怕你担心，不愿意跟你说，脂烟，我希望你相信他。”
张夫人顿了顿，继续道：“相信他，也相信你自己。在以后的日子里，如果我也不在了，我希望陪他度过各种难关的人是你。”
第5章
我从张夫人房里出来，张锦云在屋外等我。盼了三个多月的心上人，此刻我却一秒钟都不想见他。
我以为我会从他身边逃开，可我却站定在他面前，此时我才发现，张锦云身量又长了些，我看他需要仰着头了。
“张锦云，我听你解释”，我淡淡说道。
张锦云有些着急：“脂烟，事情的真相不是你见到的这样！”
我笑了笑：“那是怎样？”
张锦云眼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真是讽刺，该有这种表情的人是我吧。
张锦云真急了，他上前一步想拉我的手，却被我躲开了，他只好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垂手立着，声音近乎哀求：“脂烟，你给我些时间，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那一刻，我真的心痛了。痛我，也痛张锦云。
“好，我等你！”我听到仿佛不是我的声音在说，“但是，在这之前请跟我保持距离。”
说完，我便带着翠儿离开了。
雪下的比来时更大，满天飞舞。我走的飞快，有雪花飞进了我的眼睛里，化成了水流出来。
是夜，张锦云宿在了暖玉的院子里。我独自躺在床上，看着身侧空着的床铺，流了一夜的泪。
天快亮时，我说服了自己。如张锦云这般优秀的人，注定了风流的，像我爹那样五大三粗的商人，身边有我娘那样如花似玉的美人，不还是纳了两房小妾吗。
只是，我从来没考虑过这件事情罢了，只是，张锦云纳妾的速度超乎我的想象罢了，总该适应的，我想。
虽然第二日早起，我的眼肿的像两个桃子，但心情好了许多，小丫头们心疼我，找来冰块给我冷敷，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打开窗子果然看到屋外一地的白雪皑皑。
“吃过早饭，我们去堆雪人吧！”翠儿知道我最喜雪，想逗我开心。
我歪头想了想：“不，现在就去！”
刚下完雪的天是不冷的，况且我与丫头们全副武装，跑到雪地上疯玩起来，先是堆雪人，再是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
一直到了晌午，肚子饿的咕咕叫了，四个人才意犹未尽的回到屋子里，我弹掉身上的雪，进屋喝了杯热茶，将一双通红的小手放在炭盆上面来回搓着，心中顿觉惬意。
晚上，我命翠儿去厨房要了几盘小牛肉，还有花生，让桑儿温了壶烧酒，便同两个丫鬟一起，围着炭盆对酌了起来。
喝的尽兴了，大家都讲起自己做过的糗事，笑的前仰后合，轮到我讲时，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来那日张锦云离开时，我在他怀里笑出的鼻涕泡泡。
我又不快活了。
刚刚好笑的事情都变得不好笑了。
于是，我端起面前满满的一杯酒，一仰头喝了下去。两个丫头也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爱玩的很，见我喝了猛酒，他们竟也纷纷仰脖干了一大杯。
继续推杯换盏，猜拳斗诗，喝的不亦乐乎，以至于张锦云进来时没有一个人发现。
随后，我坐在桌前打着酒嗝喝着醒酒汤，看着翠儿和桑儿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指着他们大笑。
张锦云坐在我对面，看着我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怒气冲天。
那夜，我糊里糊涂又让张锦云在我房里歇了，早晨起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但当我意识到自己手脚全都搭在了张锦云的身上时，头痛的更厉害了。
显然昨日我折腾的太厉害，张锦云也有些累了，竟然还没醒。我赶紧偷偷撤回自己的手脚准备下床，却被张锦云一把揽了过去，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人已经压在了我的身上，并俯身吻了下来。
我一时吓呆了，任张锦云柔软的唇盖上了我的，却不知将他推开。
时间过了好久，直到他炙热的手攀上了我的脖颈，开始揭开我内衣的扣子，我才一把抓住他的手反抗起来。
张锦云却并不意外，他随即停止了动作，像洞房花烛那晚一样坐了起来，一边梳理着他乱了的发丝，一边戏虐我道：“今日只是小惩诫，再让我知道你喝酒发疯，我便……。”
张锦云没有说完，只唇角一勾，又在我唇上点了一点，便越过我翻身下了床。
我又羞又气又急，满脸通红，捡了枕头狠狠朝他砸去，却不想被他一把接住，他复又扔了回来，挑衅我道：“扔的不准，娘子可要再来？”
我气的吐血，却又打不过他，只好起来洗漱，想着吃完早饭他就会走，便懒得同他计较。
可是，吃完早饭后，张锦云竟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取了我架子上一本游记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我：“你今天不出去做事吗？”
张锦云：“不去。”
我：“那你去书房看书吧……”
张锦云：“不去。”
我：“昨日下了雪，我去给母亲问安。”
张锦云：“不准去！”
我：“暖玉妹妹来了两日了，我去瞧瞧她住的是否习惯。”
张锦云黑了脸：“不准去！”
我……，我气急了，正用宿醉的脑袋搜索着用什么词来骂他，却见张锦云将书放下，缓缓道：“你信上不是说上次的雪太薄，无趣么，昨日的雪大，我陪你玩儿。”
张锦云话一出口，我倒有些手足无措了。
想了半天，最后拒绝道：“雪人我昨日已经堆了！”
“可不是跟我堆的！”说完，张锦云便唤了丫鬟进来给我们准备手套和斗篷，随即拉着我去了屋后的雪地里。
看着我们昨天堆的皱巴巴的小雪人，张锦云嘲讽的哈哈大笑，“今日本少爷让你看看什么才叫雪人。”说完便蹲下开始滚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