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往周贤明下手的圈椅上坐过去,“到底有多像?若是十分像,那必然就是她。那丫头长得一副狐媚祸水模样,世间有几个能长成那样?”
周贤明努力回忆了一下刚才在晋王府书房看到的那个女子,又努力回忆了一下厘家大丫头的长相,慢声道:“模样十分像,但浑身的气质又不大像,厘家丫头活泼些。”
周夫人抿住气思想片刻,看向周贤明,“她被厘家抛弃,怎么还能天真活泼得起来?这必然就是她,你在哪里看到她的?我要找她去,一定要为烟儿出了这口气!”
她家烟儿本来可以有个令人羡慕的婚姻,结果就因为被她毁容,至今不得卫琮半分垂怜,独守空房至今,遭众人耻笑。若不是她从中劝着,她家烟儿早一根白绫吊死了。
可就算是活着,也是备受煎熬和忍着痛苦在活着。她现在精神都有些不正常,整个人变得十分阴郁。心里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拿刀子在厘朝雾脸上划个一百道来解恨。
周贤明沉着气,回答周夫人,“如果真的是她,你不仅不能为烟儿出了这口气,只怕事情还更糟。我刚才去了晋王府,见到了京城中人人好奇想见的晋王宠妾。”
周夫人慢慢蹙起了眉头,“晋王宠妾?”
周贤明点点头,“据说这个女人在跟了晋王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传言说是楼将军的。但是你想,如果她真的是厘家大丫头,那孩子,到底是谁的?”
周夫人听得心脏“嘭嘭”跳,呼吸慢慢变紧。
周贤明继续自己的推测道:“厘家当初必然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让那个丫头去死,以全厘家名声。如果不是已经怀了身子,那还有什么能被发现的?你再想想,那丫头死的时间。”
周夫人自然也想顺了,她看着周贤明,呼吸紧到不行,片刻才松口问出来一句:“王爷您的意思是,晋王的宠妾就是厘家大丫头,而那个孩子,就是晋王的孩子?”
周贤明盯着周夫人,“他们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相认,厘家大丫头甚至逃过一回,那孩子如今还在楼将军府上,说明他们都还不知道当年的事,太后娘娘也不知道……”
当年事情出现了差错,周家没想到把晋王卷进来了,又因为晋王和赵太后之间的关系,所以一面瞒了晋王设局厘家大姑娘的事情,一面瞒赵太后晋王被卷进来的事情。
两面瞒住,才给周家保住了一份安稳。
计划失败后,后面厘家大丫头的死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但死也就死了,也算给他们周家多了一份安心的保障。结果完全没想到,厘家那大丫头竟然没死,还成了晋王的宠妾。
周夫人紧张得两只手攥在一起,“怎么办?要不要让太后娘娘知道?如果先让晋王和那丫头先知道了,或再从其他人嘴中传到太后娘娘那里,那我们周家……”
就着周夫人这话,周贤明把当今形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忽拍了一下炕几,吓了周夫人一跳。
他阴着脸,低着目光道:“不能再瞒下去了,必须立即让太后娘娘知道,先下手为好。那个孩子现在还在将军府,便算是在太后娘娘手里,对太后娘娘有利,我们周家将功补过便是。”
说完这话,周贤明不等周夫人出声,直接起身便往外去。
现在事情已然不是为他的女儿周暮烟出口气这么简单了,当然如果一切顺利,周暮烟想出这口气,也会变成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只要晋王彻底倒下,那个女人不过就是只一碾就死的蚂蚁。
第83章
从周府出来,周贤明又坐马车直奔皇宫,去求见赵太后。
到了宫中正德殿,于殿门外候着。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暮色沉沉落在袍摆边,把脚下长长的石阶都染得越发显得灰暗起来。
裴云海胳膊上搭着拂尘出来,与他说:“王爷,太后娘娘请您进去。”
周贤明客气道:“有劳裴公公。”
转身抬步进去了,裴云海在他身后把殿门关上,与几个小太监在门外安静守着。
周贤明到赵太后的书案前忙行礼,向她请安。
赵太后闲闲地把手里沾了朱砂的小笔放下,看向周贤明道:“免礼吧,周王爷这个时候来私见哀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周贤明连身子都没直起来,忙又接着给赵太后行了一记大礼,在说正经事之前,先认罪讨罚道:“请太后娘娘赐罪,臣有事瞒着太后娘娘,今特来向娘娘坦诚。”
赵太后还是不慌不忙,自是一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样子。她从书案后起身,到一侧的罗汉榻上坐下来,又对周贤明说:“瞒了哀家什么事,先说清楚,再讨罪不迟。”
周贤明起身到赵太后的罗汉榻前站着,微微哈着些腰,脸色绷得紧,“回太后娘娘,是三年前家里老太太做寿那一晚的……那件事……”
听到这句话,赵太后自然想得到是什么事。只是已经过去很久了,而且并没有成功。当时她没有追究周家办事不利,毕竟这事是暗下里办的,且十分不光彩。
赵太后掀起目光看向周贤明,“怎么了?”
周贤明下意识把腰又弯得深了些,目光垂落看着地面,用最简洁利落的话语道:“那一晚出了差错,计划失败了。当时怕坏了太后娘娘的心情,没敢对您说,意外是晋王殿下。”
听得这话,赵太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盯着周贤明,“什么意外?”
周贤明轻轻吸口气,“当时晋王殿下误入了藏书楼,家中下人不知情,锁了门好一会才发现里头的人不是我们安排的人。发现是晋王殿下以后,又未敢中途打扰,只等事毕才敢开门。”
“为了不让事情闹大,开门后只往里唬了一声,把厘家那大丫头唬走了,次日我向晋王殿下请了罪,说是府中女婢设计攀高枝,已经打死拖出周府了,他当时未曾说什么。”
赵太后越听气息越不稳,但片刻后又稳住了。她想着,自己现在已与晋王成了敌对关系,他睡没睡别的女人,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当然也意识到了,周贤明会在这时候来找她坦白,一定是这件事没有结束。她不过多去揣测,只盯着周贤明道:“直接说结果。”
周贤明后背又是一紧,却也不含糊,忙道:“晋王现在的宠妾,就是厘家大丫头。臣和贱内算过时间,留在楼将军府上的孩子,应该不是楼将军的孩子,而是晋王的。”
前面还能稳得住,听到这彻底稳不住了,赵太后猛拍了一下炕几,怒斥一声:“混账!这就是你一家子为哀家做的好事?!”
周贤明额头上蒙了细细汗珠子,却仍努力稳住气息,“请太后娘娘赐罪,不过晋王和厘家大丫头好像并不知道彼此就是那一晚的人,现在孩子还在将军府,一切都来得及。”
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怎么赐罪?赵太后气得胸口起伏,没想到当年的事没成功也就罢了,还给她惹来这么多后患。她不接受李知尧有别的女人,更不可能让他有儿子!
她手指紧紧攥着炕几边缘,思忖片刻,出声叫裴云海。
等裴云海推门进来了,低头哈腰到她面前,她沉着声音吩咐,“把楼骁给哀家找来,还有他那宝贝儿子,让他一起带过来!”
裴云海最是了解赵太后的,自然看得出她此时怒气正盛。别的话不敢说,应声喏便弓腰退了出来,然后吩咐手下脚快会骑马的小太监,出宫到将军府请楼骁去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楼骁被带到了正德殿,然身后却没有跟着他那宝贝儿子。
他到的时候周贤明已经不在正德殿了,他也不知赵太后在这时辰找他什么事,只行礼请安,再问一句:“太后娘娘找臣来,有什么事要吩咐?”
赵太后目光暗沉地盯着他,“你儿子呢?”
楼骁眸光微动,实话实说道:“几日之前,被他娘亲过来接走了。孩子想娘亲,娘亲也想孩子,这么一直两地分离,实在也痛苦。”
本来还觉得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又是叫她措手不及。赵太后目光沉得更是可怕,怒气盛极,“哀家辛辛苦苦帮你要回来的孩子,你说还回去就还回去了?!”
楼骁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默默不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