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瓯锁娇(68)

她问簇儿,“映柳和月痕呢?她们也都回家了?”

簇儿又摇头,说话鼻音已经很重,回答朝雾,“映柳死了。”

朝雾一听便猛怔住了,忍了这么久的眼泪,终于还是从眼眶里滚了下来。她没抬手去擦,只盯着簇儿,发音艰难,“怎么死的?”

簇儿忍片刻道:“姑娘下葬三日后,映柳就服毒自杀了。她就死在我和月痕面前,眼里嘴里都流出血来,我和月痕都被吓坏了,姑娘……”

朝雾听得心头如刀割般地痛,一把把簇儿抱进怀里,一边抚她的背一边哭着说:“对不起,簇儿,是我没用,没能带着你们过安稳踏实的日子。”

簇儿趴在她肩上摇头,“姑娘,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

她们几个丫头,和朝雾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睡一张床吃一碗饭也都是常有的,感情与姐妹并未差得太多。原以为会相伴一辈子,哪知突生变故,死的死散的散。

两个人抱在一处哭了一阵,簇儿抹了抹眼泪又说:“映柳死前说,是她害了您,姑娘,您没有得重病,死亦是假的,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朝雾缓缓情绪,摇摇头,“别问了,厘家大姑娘已经死了,现在的我,与厘家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刚才见了你,实在没能忍住,才上来与你相认。你也别对别人说,我还活着。”

簇儿听得懂,如果她的死是府上老爷太太的决定,那么厘朝雾就是死了,即便她还活着,也没人会认她。她没了以前的身份,只能以另外一个身份活着。

簇儿看朝雾实在不愿说,也便不再追着问,只捏着她的手,心疼道:“姑娘,你孤身一人在外,没有父母家人,是不是吃了很多苦?现在住在哪里?”

朝雾低头苦笑一下,扯谎道:“我命好,没吃什么苦,现在都挺好的。”

簇儿把朝雾上下都仔细看了看,瞧她身上穿的戴的都好,脸庞依旧细嫩,气色也不错,便信了她的话,放了心道:“姑娘过得好就行了,奴婢就放心了。”

朝雾轻轻吸口气,又抬手给簇儿擦眼角,“那就别哭了。”

簇儿点点头,把眼角的泪意收干净。

朝雾自己也不去伤情了,更多地表现出得见旧人而喜悦。她又和簇儿随意说了些话,得知簇儿不久前已经定了亲,婚期就定在年底腊月。

朝雾与簇儿叙完旧,最终还是没忍住,认真起神色,又问了她一句:“映柳除了说是她害了我,还说了别的什么没有?有没有说……她是如何害了我?”

第59章

簇儿仔细想了一会,记忆有些模糊,只道:“还说,她应该寸步不离跟着您的。”

朝雾揪着一颗心,继续问:“还有呢?”

簇儿原不知道映柳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以前只当是她没照顾好朝雾,导致朝雾突然患上重病离世,心里自责,所以才会说那样的话,自然也都没往心上放。

她想不起来别的了,摇了摇头道:“好像没有别的了,因为姑娘病重离世,当时我们都太难过了,她来来回回就这两句话。”

朝雾轻轻抿下一口气,不再多问,把簇儿的双手交叠着握在一起,语气温和对她说:“簇儿,我的事你不用多管,全当什么都不知道,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

簇儿自己心里也十分明白,自己就是想管,也管不着什么。自从她不再是侯府的下人后,连那些王公贵族之间的琐碎事,知道得也都很少了。

她点点头问朝雾,“姑娘,你这会儿住在京城哪里?簇儿若是想你了,可以去找你说说话。”

朝雾并不想让往前的熟人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便敷衍了道:“不是什么容易去的地方,我还记得你家在哪里,我若闲了,可以去找你。”

簇儿一副怕见了这一回没下回的样子,抽出手来紧紧握住朝雾的手,语气微急道:“那姑娘若是闲了,一定要来找奴婢。”

朝雾点点头,嘴角笑意柔和,“一定。”

看朝雾答应得肯定,簇儿这才放心了些,却还是一副舍不得松开手的样子,那眼里心里,都巴不得还能像以前一样,日日跟在朝雾身边。

朝雾却不能再与她久站,心里即便有再多想说的话,也只能全数吞回肚子里。她和簇儿又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安抚住她的情绪,便脱开她的手转身走了。

簇儿站在原地看她走远,忍着没喊出哽在嗓子里的“姑娘”,眼泪又流了几行。

***

秋若自朝雾走后,就站在巷口东张西望等着她,没敢挪步子。等了好一气,终于把朝雾等了回来,她忙迎上去,着急问朝雾:“夫人,您去哪了?”

朝雾笑笑,从袖子下伸出手来,白皙纤长的手指上多了枚蓝色戒指。她送到秋若面前让她看看,“刚才瞧着这个青金石的戒指很是喜欢,犹豫着没买,又回去给买回来了。”

秋若大松一口气,还当她刚才走得那么突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呢。现在看她只是回去买了枚戒指,松了气只道:“我还以为夫人真认识刚才那人,追她去了呢。”

朝雾把手收回袖子下,“我在这里哪来的熟人,走吧,回去吧。”

秋若应一声,没有多想的心思,随朝雾便回府去了。

朝雾知道秋若心思单纯,眼里看到什么就是什么,耳里听到什么也就是什么,从来也不会费心思多想别的,最是好糊弄敷衍,所以并不担心她不信。

两人并肩回到府上,朝雾让秋若把抓的药给春景,□□景去把药煎上,自己则带着顺哥儿玩了一会。等春景把药煎好送到屋里,她让春景把秋若再叫进来。

她不想给李知尧生孩子,这个药自然是不会喝的。念着春景和秋若时常在她房里服侍,虽闻那香没有她闻得多,但也怕受了影响,吃些药调养调养不是坏事,便打算让她们喝。

药也煎了,喝也喝了,便不怕李知尧再追问起来。

秋若进了房里,看朝雾让她喝这副药,顿时赧得满脸通红,开口道:“这是想生孩子的人喝的药,叫我喝什么?夫人您自己个儿喝吧。”

朝雾和春景一起看着她笑,笑一气说:“我喝过了,留了两碗,你和春景一人一碗。这也算不上治病的,不过是调养女人家的身子,和补药没什么差别,你俩也喝些。”

秋若想想自己也确实有些体寒的症状,偶尔月事也不准,便没再难为情,而是和春景一起领了朝雾的情,端起药给喝了。

等秋若把药喝完,喝了清水漱口,春景又小声对她说:“别让蝶儿几个知道咱们吃夫人的药,免得她们嫉妒咱们,或再去王爷面前乱说话。”

秋若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不过又觉得春景说得有道理,忙点头道:“我晓得。”

***

晚上李知尧没有回来,朝雾和往常一样,不问他为什么没回来,也不问他留宿在哪。他不回来,她自己一个人一张床上睡觉,会觉得舒服不少。

然这一晚,觉却睡得并不舒服。

朝雾躺着睡不着,在床上一直翻来覆去到深夜,都没有入眠片刻,眼睛一闭上便是她最不愿想起的那一晚的场景。

自从发生了那件改变了她一生命运的事后,她就下意识地不愿去想起那一晚的任何事。而今天因为见了簇儿,从她嘴里得知映柳说了什么话,这会儿便控制不了自己了。

热闹的花厅、太太小姐们的说笑声、各色的裙摆、平宁王府老太太那眉心镶宝石的抹额、映柳的笑脸、藏书楼上点燃的烈性催-情香、上锁的门、黑暗中男人的嘴唇与手……

她想得一身冷汗,猛地睁开眼从床上翻坐起来,气息急得像刚猛跑过。帐里的空间顿时十分逼厌压人气息,她忙打开帐帘下床,到盆架边倒了清水在铜盆里,弯腰扑一脸冷水。

身上打过激灵,气息缓下来些,朝雾扶着盆架子,一下一下眨着挂水的睫毛。

第60章

因为映柳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对她一直忠心不二,她从没怀疑过映柳。当时发生的那件事,也只有映柳知道内情,是映柳对她说,周姑娘要到了藏书楼的钥匙,邀她过去玩。

周姑娘即周暮烟,是平宁王府上的二小姐,也是朝雾的闺阁好友。因为周厘两家关系还算不错,所以两人打小便常来往,一起念诗一起下棋,一起偷看些不能叫大人瞧见的话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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