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娪无奈,只能受过这一声谢,随后也只是垂眸,面颊微热。
随后岑氏便只是含笑望向她,不再言语。
如今她的使命已经达成,想见的人也见到了,景夫人又不曾再与她寒暄,她似乎是到了真正告辞的时候了。
于是她再度躬身行礼,“既然礼已送到,我也该回去向长公主复命了,告辞。”
又被一路引着向大门走去,明娪依旧面带微笑,心中却是空落落的。
原来她所能盼望的见上一面,是这么短暂。纵然见了一面,亦不能改变任何事情……
“明姑娘!”
身后再度传来熟悉的声音,她不动声色的欣喜,转身用眼神表达疑惑。
“家慈命我送你出门。”景驰对那个引路的使女一挥手,接过了她的任务。
真的吗?明娪不禁怀疑,却还是顺势而行。
景驰走在前方,看似昂首阔步,实则内心纠结。
他特别想问一问,她是不是为了见他,才特意向长公主领了这差事的?
装作平日里玩笑的语气,面上带一些坏坏的笑意,她不会发觉他时有多渴望得到这个答案的。
可是他却终究没能鼓起勇气,只能随便说些别的。
“明姑娘是从长公主府来么?”
这是什么愚蠢的问题?她不从长公主府来,难道那贺礼是凭空变出来的吗?
“嗯。”明娪答道。
“这身打扮,定要耗费不少时间吧?”
景驰恨不得给自己一拳,他到底在问些什么无聊的问题?!
明娪照实答道:“是有些麻烦,幸好有紫苏帮我。”
……他实在想不出话来了。
此时却听明娪不屑的轻哼一声,“你可千万不要以为我为了见你才打扮得这么漂亮,是淳宁非要让我来的!”
她实在心虚,只能先行解释了。对不起啊淳宁,又拉你来背锅啦。
景驰闻言,不由摇头浅笑,她果然还是那般自大,总是担心自己过分的魅力会招致一些不必要的狂蜂浪蝶。
然而如今看来她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干咳一声,轻声道:“明姑娘真是多虑了。”
正门就在眼前,景驰前脚迈过门槛,便已经看见依旧候在那里的车马。
又该道别了,还是再说些什么吧。
“对了,听说此次冷三公子得中进士了。”
……
景驰真的疑惑,他平日里并不是这般不会说话的人,怎的今日偏偏能哪壶不开提哪壶。
幸好明娪还是神情淡淡,听到那人的名字也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点头,“我知道。”
景驰又道:“那你若要避开他,这些日子要少往贡院方向去。”
明娪心中哂然,心道我最该避开的应该是这座景府才对吧。
虽然不知他何出此言,但好歹也算是关心吧,她只得点点头,应了下来。
“那……”
“对了!”走到马车旁,明娪才又想起来,赶忙从马车中取下画筒来,递给了他。
“你拿去吧,虽然功课找人代笔不好,可景公子在绘画一门上不得其法,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景驰思虑片刻,还是没有将其实自己早已交完功课的事告知给她,而是接过了画筒,幽幽道:“明姑娘还真是心善。”
她骄傲的仰起头来,“知道便好。”
景驰又是略微沉吟,“不过若是公主殿下强命你来送贺礼,你又怎会提前准备好画?”
“……公主她是昨**迫今日来的,不行么?”
这事真是不能细说。
太阳渐渐上移,初夏的天气已经足够灼热,明娪在烈日下眯起眼睛望向景驰,发觉他眼中也有同样的一抹焦灼。
临行前,明娪还有最后一件事,“你的账算好没有?”
若是今日结清了账目,他们往后也就不必再见了。
“抱歉,近日忙着别的事情,无暇算账。”景驰没有说谎,他真的很忙。
明娪鼓鼓嘴,不满的瞥他一眼,“那你可要抓紧些,上心些啊。既然如此,我便先告辞了。”
景驰点点头,目视她登车而去,欲言又止,终究只是任其离开。
她来得太过意外,景府大门之外也不是他期许之中的剖白之地。
罢了,还是要等时机。
马车辘辘向前驶去,车中明娪闭目,心跳如擂鼓。
明明只是想见他一面,可见过之后,为何反而更加失落了呢。
那再见一面好不好?可她没有勇气再掀开车窗回头了。
她怕自己会挂不住那得体的微笑,眼神会泄露出渴望,嘴唇会说出心里话。
这个夏日注定是场折磨。
景驰又在门前远眺了一阵,重新回到府中,便瞧见脸色铁青的母亲。
景莹已经被送回自己房间,怀穗站在岑氏身后,正拼命向景驰使着眼色。
公子,你危险了。
景驰不得不赔笑道:“天气炎热,母亲莫要再因生气上火了。”
许久,岑氏才长长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我不说你,你自己也应当有分寸。”
“方才不过待客而已,母亲实在多虑了。”景驰露出真诚笑意,“我自然有分寸,自小到大,您最是了解我,更该放心才是。”
岑氏向来心软,此时虽然看出景驰有意隐瞒,也只是恐吓两句,“你要仔细,待你爹回来,看他如何管教你!”
“孩儿谨遵母亲教诲便是。”
在岑氏眼中,景驰是向来听话服管的好孩子,可她却不知他如今是一门心思想要叛逆一次。
殊不知待景大人回来,再如何管教他,恐怕也是覆水难收了。
第36章 恶战
去景府的时候,明娪是一腔孤勇,回到公主府,她却后怕起来。
“这京城之中,天上掉下块砖都能砸着两个三品官,天天都有请帖送到公主府,你说偏我就只送这一份礼,偏就送到景府,景夫人不怀疑才怪呢。”
明娪恹恹的趴在榻旁,心想着这下可好,京中又多了一个讨厌她的人。
淳宁却笑她:“明明是你自己做贼心虚吧?”
“我就是做贼心虚!还想欲盖弥彰,怎的了?”明娪不仅心虚,还要高声来显示自己心虚的理直气壮。
但很快,她便又颓了起来,不喜欢她的人多一个少一个,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景驰若是因为她被亲娘误会,可就不好了。
淳宁笑了一阵,还是帮她出了主意,“你若实在想掩盖,那便再多去几家便是了,我还乐得给我府中的人省事呢。”
明娪觉得可行,却又有些顾虑,“可是……我仇家太多。”
与秦清意一伙的贵小姐们,她能叫出姓名的不多,万一遇着了一两个,指不定又有什么难听的话来。
淳宁却道:“让紫苏帮你挑选几家家中不曾有恶犬的便是了。”
明娪不免感动,虽然淳宁身为长公主,有许多时候不方便出头,但只要是她的事,淳宁定然会同仇敌忾的。
于是端庄大方的明女官再次出动,为京中几户或生子、或娶亲、或做寿的官宦人家送去淳宁长公主与驸马的诚挚问候还有贺礼,俨然成了吉祥天女。
只是今日要到访的这户人家,让明娪有些紧张。
誉国公府并不是紫苏为她挑选的人家。
是她看紫苏近来伤风严重,不忍她出门奔波,才主动要替她来的。
虽然不曾认识誉国公府上的家眷,但这般的勋贵门楣已经让她有些警惕。
“明姑娘可是热了?我帮你扇风。”
那与明娪同行几次的小婢雨儿已经与她相熟,如今将她额头汗津津的,便殷勤的打起团扇。
明娪笑着对她摇摇头。
下车,通传,引入,这一套流程她已经十分熟悉了。
誉国公夫人待她亦是十分有礼,又是奉茶又是寒暄,气氛一派和谐。
“记得从前入宫,总能见到明姑娘跟着公主,多伶俐水灵的姑娘,如今又出来走动了,真好。”
明娪只能微笑点头,“国公夫人才是风采不减当年。”
其实她对这位国公夫人是一点印象也不曾有过。
说了一阵话,堂后快步走来一个女使打扮的姑娘,在国公夫人耳边小声传话。
国公夫人听了便笑道:“我家女儿听说是明姑娘来为她送生辰贺礼,开心的什么似的,也想亲自谢过呢。”
明娪笑容中透露出一丝疑惑,“夫人恕我健忘,可我不记得贵府小姐与我认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