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遥的神思这才收了回来,她转过脸去看向金玉良,起了警惕之心。
“多嘴!”小风喝了他一句,他便又继续“老实”地写起了方子。
那方子刚一写完,便被小霜给夺了去,金玉良立即扯着嗓子叫道:“这方子,还需有一味药引才能见效!”
“说。”小风将一柄短刀抵在金玉良的喉前。
金玉良却不肯轻易将药引告诉给她,而是兜着圈子说道:“恐怕就算我此时医好了太子妃的病,你们也不会放过我……你们费这样大的周章,又怕留下我会多生事端,想来太子殿下现在的处境,很令人担忧吧?”
他看上去已近六十的年纪,眼睛里却仍旧透着精明。
“你知道这样多,便更留你不得。”小霜的声音听着无波无澜,拔剑的动作却干净利落。
“我能救太子!”金玉良又高声喊道。
小霜的剑没有停下,晏遥却抬了手,将其制止。
她拿过纸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写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小风皱眉,“太子妃某要听此庸医信口胡诌!殿下有令,无论遇到何事,以您的安危为先!”这金玉良如此难缠,很难说不是在拖时间等人过来救他。
就在这时,宅子外突然传来响动。
风霜雪雨四人皆屏息凝神,面色沉重。
小风架在金玉良脖子上的刀,又紧了半分。
第16章
小霜收了剑,站到了晏遥身后,雪、雨二人则向外面走去。
她们二人刚踏出屋子,宅院外的人便敲响了厚重的木质大门。
“谁?”小雪出声问道,声音听上去天真又灵巧。
“是我。”声音听着,倒像是位熟人,小雪刚要开门,却被小雨拦住。
外面的人见她没有开门,又用先前约定的方式按照一定规律敲了几下门,小雪这才将门给打了开来。
来人打扮成村妇模样,衣着普通,手里还提个竹篮子,里面放了几颗鸡蛋,小雪见了她便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进去说话。”
“好。”小雪很快应下。
小雨是个警惕的,等了一会儿,确定无人跟来,才重新关了门上锁,但脚步却未离开大门,只说道:“你们进屋,我在这里守着。”
晏遥听到外面响动,却听不真切她们的谈话,直到来人进了屋,她才认出了她。
眼前哪里是真的“村妇”,分明便是她曾在东宫内院见过的钱氏。
晏遥见了她,心中一时间有些激动。
钱氏能来,是不是说明东宫危机已解?
钱氏将那竹篮子一放,居然认认真真地先对她行了个礼,样子滑稽,态度却是诚恳,“见过太子妃。”
晏遥哪里受得起?她忙站了起来,将钱氏扶住。
钱氏此来,显然是有话要对晏遥说,她看一眼金玉良,却是犹豫了。
于是小霜走了过去,二话不说的便将金玉良给打晕了过去。
钱氏这才开口说道:“宫中传来消息,圣上已经下令,要彻查长公主与魏国公被谋害一案,五皇子听说后立即便进了宫去闹,反被圣上斥责,勒令禁足十日,不得出府。”
晏遥听到这里,却仍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小风读懂了她的心思,替她问道:“那殿下他……”
“修堤一事被翻了出来,太子同样被斥责了一番,且圣上令太子思过半月,期间不必上朝。”
如此,便是将太子与五皇子二人都各打上了五十大板。
晏遥皱了眉,微微叹息。
虽然这样的结果已是万幸,可作为棋子在棋盘之上被人摆布的滋味,却并不好受。
李玗冒了这样大的风险,替他出去了西北边境的隐患,又与长公主斡旋,没有功劳便罢了,却反倒是受了责难。
原来,太子也好,五皇子也罢,在那位的眼中,都只是他用来巩固权柄的工具。
五皇子因着圣上给的恩宠而洋洋自得,李玗却早就将这其中曲折看得透彻。
“太子妃,您穿成这样出门过于显眼,委屈您……”钱氏继续开口说道,危机既然已解,她便可将晏遥接回东宫,只是,她这话还未说话,人却是向着桌子上倒了下去……
小雨一个人守在门口,她的听觉很是敏锐,站了一会儿,突然间发现里屋没了声响,心中察觉到不对劲,便疾步朝屋内走去,一进门,刚走了两步,便也倒了下来。
等到所有人都昏了过去之时,金玉良才缓缓站了起来,他在箱子里翻找出了银针,在晏遥的颈部、头顶处找了几处穴位,而后一一用银针刺入……
晏遥醒来之时,钱氏等人还在昏迷之中,金玉良却已然不见了人影,她大惊失色之下,下意识地开口喊道:“醒醒!”
她开了口才想起自己已然是个哑巴,可令她意外的是,这声“醒醒”,却的的确确被喊了出来。
她的嗓子,居然能说话了?
晏遥怔在那里,钱氏却迷迷糊糊地也醒了过来,接着是风霜雪雨四人。
众人在意识模糊之际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声,但是皆不确定,醒过来以后,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最后却是将目光都转向了晏遥。
“我……我的嗓子。”晏遥犹自有些不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小风惊喜道:“太子妃,你……你的毒已然解了!”
小雨迟疑道:“可是金玉良既然本就决定要救人,又为何要等到将我们都迷昏了才救?”
小雪直言道:“肯定是见小霜太凶了,害怕呗。”
小霜:……
钱氏倒还算淡定,正色道:“天色已暗,殿下不见太子妃回府,必然会忧心,我们还是快些动身吧。我租了辆马车,就停在前边的巷子里。好在现在天既然黑了,也省去了乔装打扮的功夫,直接出门便是。”
晏遥点头称“好”。
踏出这宅院的那一刹那,晏遥脚步顿了顿,才又跟了上去。
她过去费了那样多的心思想要离开东宫,这一路阴差阳错,竟是又主动回去了。
不过,晏遥心里清楚,等到两年以后,李玗顺利即位,做个好皇帝,她便也就遂了心愿,可以就此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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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遥一行人回到东宫时已近巳时,晏遥一下车,便见着李玗步履匆匆地朝着大门走来,看样子,像是要来寻她。
等真的见到她了,李玗却又是一愣。
他明显是有话想要对她说的,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不大妥当,末了,嘴中只憋出了八个字,“外面风大,进去说吧。”
晏遥点头。
两人刚要进去,就见十二名虎贲军从各处集结完毕,领头人刚要向李玗禀报,一抬头见到晏遥好端端站在那里,一低头,朝身后挥了挥手,又识趣地让大伙都退下了。
“怎么,你就这么怕我会趁此机会跑了?”
晏遥调侃了一句,李玗惊讶之下,停住脚步,回头去看她。
晏遥便将今日遭遇同他简略讲了一遍。
李玗听完后,点了点头,又说道:“你知道得太多,跑不得。”
算是对她先前那问题的一个回应。
和他相处了大半个月,又经历了今日这样的变故,李玗的脾性,晏遥已然清楚这人的嘴里头,总归是说不出什么好听话的,可他为她做的每一件事,却又分明是存了好心——尽管,她还不知道为什么。
因此她听了李玗的话,却并不和他争辩。
李玗见她沉默,倒是有些奇怪。
此时,二人已经行至房中。
晏遥回来了的事早她一步传到了后院,她前脚刚踏进屋内坐下,后脚仆役们就将各色菜肴一一端了上来。
晏遥闻着那些味道,才恍然察觉自己的确是有些饿了的。
只是她拿起筷子扒了几口白饭,却又是吃不下去了。
李玗一直在等她回来,也跟着她一块儿饿肚子,此时见晏遥突然望着那些菜肴发呆,便放下了筷子。
“不合胃口?”
“不是。”她有心事,菜肴再丰盛,也觉得难以下咽。晏遥将筷子放下,问道:“晏芸后来如何了?”
“应当还在府上。”李玗答得含糊,这件事情,他并没有多做关心。
晏昭没有儿子,他与李念的丧葬事宜,按规矩会由他的侄子代为主理,而往后的魏国公府,也会由这个侄子继承。
晏芸仍可住在府上,直到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