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姑娘出逃手记/山河念(166)
废太子的旧时党羽,新皇能用的便留着,不能用的则一一剪除。这些人自是不甘心坐以待毙,暗中勾结与废太子关系甚好的安王,意图另立新君。父亲更是这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无事还要被他们污蔑些事端出来呢。当朝左相,不顾国事,千里寻女。事情一旦传出去,她的行踪便要被朝中不知多少人盯上。父亲也难免落个“治家不严”的“罪过”。
父亲未必惧怕这些麻烦,但他定然不想让今上为难。所以,父亲此次定然是寻了机会告假,又悄悄出来的。一路上为了不惹眼,定然是扮作普通人最为安全。
顾唯念道:“这都是女儿的不是。害得爹爹丢下国事,千山万水来寻我。只是,爹爹为何不改扮成商人?”如此一来,那些家中府兵、护卫,便也能光明正大保护父亲安全了。
顾佑平哈哈笑道:“为父正是扮作商人,带着一支‘商队’来的。只是么,我一路寻你们到了长空山,有心瞧瞧那个拐跑你的小子到底是何许人也。可那个年轻人鬼得很,我若带着商队行至长空山脚下,必然会引起他的诸多猜测。所以,也只好打扮成个钓鱼的糟老头儿。既已扮上了,便也就没有费事再换装束了。”
顾唯念忙道:“爹,我不是被薛大哥拐跑的。”
顾佑平叹息一声,怜爱地瞧着女儿,道:“爹已经大约猜到是什么事了。白梅告诉我说,你身上竟然有亓族的蛊王?”
顾唯念吃了一惊:“爹认识白梅仙姑?”
顾佑平道:“你不是一直喊她白姑姑么?”
顾唯念道:“那不是跟着薛大哥叫的么。”
顾佑平笑道:“果真是女大不中留。你这么快,就跟着人家喊人了?”
顾唯念不禁脸一红:“爹又乱开女儿的玩笑,天底下有几个你这样的父亲?”
“所以才养出你这样的女儿呀!”顾佑平笑笑,忽又忧虑起来,“眉眉,你实在是太有主意了。发生了这种事,怎么不跟爹说呢?爹是当朝左相,莫非还护不住自己的女儿么?”
顾唯念想起自己的身体状况,再瞧瞧老父忧虑的面容,一颗心也不禁沉下来。她不想死,她想好好活着。她才十七岁,大好人生刚刚开始,她既不想这么快就离开爹,也不想这么快就离开薛少河。想起薛少河,她忽然又想起什么来:“爹,女儿稍后自会跟你说明一切。只是现下,你能否告诉女儿,薛大哥被你的人引到哪里去了?”
眼下这情形已经很明显了。薛少河是中了爹的调虎离山之计。他肯放心去追刺客,都是因为白梅还在顾唯念身侧,可是这次,连白梅都是帮着爹的。
顾佑平道:“你放一百个心,行儿已经告知为父,那薛少河一路上倒是尽心护你周全,爹自然不会将他如何。只是如今,你须得跟爹速速离去。爹有事对你说,你也须得将自己的事说个分明。”
顾唯念急道:“咱们不等薛大哥回来么?爹,你何故要将他引开呢?”
顾佑平笑道:“自然是要考察他一番,看他配不配做我的女婿。”
顾唯念登时双颊绯红,嗔怪道:“爹!”
顾佑平起身道:“咱们走吧,爹此番出来,赶路之余,还拜访了几位能人异士,定然能医好你的。”
顾唯念有心知道父亲到底要对薛少河做什么,但还未来得及问,顾佑平已携她起身,离开雅阁,往楼梯口去了。
顾唯念只得跟着父亲下了楼梯,又随他往茶楼后院行去。一边走着,顾唯念便已急不可耐问道:“爹,你千万别为难薛大哥。”
顾佑平只是笑:“放心,爹绝不会伤了眉眉的心上人。”
顾唯念双颊愈发红了,她道:“爹,你就别开女儿的玩笑了。”一边说着,却也反手搂住了父亲的胳膊。离开父亲太久,甫一相见,她不由得比以往黏父亲许多。
院子里已有相府侍卫讨好了马车,躬身侍立,静候顾佑平父女登车。
顾佑平先行登车,又回头伸手去拉女儿。顾唯念却有些犹豫,很是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前堂。也不知道爹到底要做什么,薛少河怎么还不回来?
顾佑平看女儿如此,也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女儿长大了,竟然也动了情,有了心上人。忧得却是……那薛少河恐怕不是良配!
第145章
顾佑平催促道:“眉眉,上车呀。”
顾唯念忽然道:“爹,你稍等片刻。”话毕,忽然折回茶楼去了。
顾佑平一惊,匆匆下车,慢步跟在女儿后面。顾唯念却似是很着急,一路小跑将他甩远了。顾佑平虽然不知她要做什么,却知道她一定是为了薛少河才返回去的,不由无奈摇头叹息,真是女大不中留。
顾唯念匆匆来到柜台前,对掌柜的道:“掌柜的,一会儿若有一个二十岁左右,姓薛的年轻人来,你帮我带个话给他。”
“你自己对我说不好么?”一个清越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顾唯念大喜,抬头叫道:“薛大哥。”她欢喜的像一只燕子,身形一展就到了薛少河跟前,“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容易中计。”
顾佑平此时也进来了。他甚至有些后悔,为何要端着相国的架子,踱着那么慢悠悠的步子,距离眉眉这么远才进了一楼大堂。不过,或许不会有危险,一切都是自己多心。
薛少河对顾唯念笑笑,忽然伸手,封住她几处要穴,他修长灵活的手臂,已经绕向她的脖颈,掐住她后项。以他的功夫,只要稍稍一用力,就可以将她的脖颈掐断。顾唯念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她此刻既不能动,也不能开口说话。
顾佑平面色大变。薛少河道:“顾相,你若不希望你的宝贝女儿有什么损伤,最好别动!”
顾佑平果然不敢动了。外面的相府侍卫已经冲了进来,但却被顾佑平喝住,不敢上前。
薛少河道:“顾相,咱们早就该见面了。我于数月前入京,后来在京郊安顿,原本是想着慢慢摸清你的行踪。可我还没开始行动,便受好友托付,要千里迢迢帮她保一趟镖,这才耽搁了许多日子。”
顾唯念顿时如坠冰窟。薛少河的举动已经很明显了,他找父亲是绝对不会存着什么善意的。否则,便不会是现在这种态度!
顾佑平问道:“薛定昕是你什么人?”
薛定昕。又是这个名字。顾唯念早已经知道,薛少河跟这个人关系匪浅。想必父亲决定亲自出府找她,也跟这个名字有关。只怕在父亲看来,与这个名字颇有渊源的人,定然会对她不利。所以,父亲才会亲赶来救她。
薛少河压抑着心底翻腾的情绪,淡淡道:“他老人家是我堂伯父!”
顾佑平脸色变了变,又问道:“那么,薛定明是你什么人?”
“先父!”
顾佑平的脸色更阴沉了,他淡淡道:“虎父无犬子,薛定明有你这样的儿子……”
薛少河的脸色也更难看了,他忍不住厉声打断顾佑平:“你不配提我爹的名字!他一世英雄,结果死在你这卑鄙小人手里!”何况,顾佑平方才难道不是明知故问吗?毕竟,连白梅只怕都与他熟识得很!否则怎么会帮他布下这调虎离山计?既然认识白梅,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身世?
顾唯念听到这里,已经快要晕过去了。她开始流泪,但是连声音都发不出。
顾佑平觉得女儿这个样子,实在令人担忧,便对薛少河道:“这些事都与眉眉无关,你先放了她。”他此刻还不是很担心顾唯念的安全。据白梅所述,薛少河为了救眉眉不惜以身犯险,对女儿也是一片真心。而且眉眉的身体太过虚弱,实在不宜太快下山。所以,他才放心薛少河与女儿在悬崖绝顶生活了那么多天。否则,他早忍不住让人诓他二人下来了。
顾佑平仍然是抱有一线希望的,希望薛少河不要利用顾唯念来向他复仇!
薛少河却在冷笑:“你在说笑话吗?我如果,我如果知道她是你的女儿……”他看了一眼顾唯念,她正在无声哭泣。她那么聪明,眼下这样的情形,她肯定已经猜到很多事了。何况,他方才和顾佑平的几句简单对话,等于已经将一切和盘托出了。
他跟她之间,是再无可能了。
可是看她这么哭,他仍是难免会受到干扰。他现在一颗心,也是乱成一团,只不过面上仍在强装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