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储紧蹙着眉,说道:“公爷和夫人看着这里,小主有想过他们吗?”
汤言页有些急了:“我会没事的,梁颤已经下去了,而且这间屋子燃不起来的,你放手……或者我就站在门外,让我看看他在哪里,他还在里面还没出来。”
步储当然不会放手,他看了眼屋内隐隐透出的红光,视线又瞥见一个蹒跚着步子的身影正往外走,他无瑕其他,弯下腰,索性将汤言页扛起来在肩上,“二公子武功高强,他不会有事的,夫人命我将小主带回去,冒犯了。”
可就在汤言页被扛起头晕目眩,步储转身这一瞬,四下突然亮了起来,光将整个汤府院子照亮成橙红色,连它的上方原本漆黑的天,都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光。
汤言页垂着上半身,只感觉前方传来一股热源,她抬起头,屋内的火舌已经吞噬了整间屋子,火舌同蛇信子一般从门内冒出来,沿着木柱往上爬。火光映照在汤言页瞪大的杏眸中,眸色变成了淡褐色。
单单一缸酒,如何能造成这样大的火势。汤言页不知道为何,她甚至无法形容自己此刻心上的感觉,就好像有一块很重的石头突然压在了她的心上,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她甚至感觉不到步储加快的步伐和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步储还没来得及思考空气中泛着酒香的同时还夹杂的另外一种味道是什么,但他回过头的下一刻就明白了,那是油水的味道。
步储转回头,浓烟已经四散开了,他继续加快了步伐。
“对不起。”汤言页听见步储小声的说道。
“不会的。”汤言页呆愣之中攥紧了拳头。
“他不会有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他当然不会:)
第82章 畅怀
82
一声一声脚步声从后方逼近, 梁怀洛回不了头去看,在替严焯非挡刀再向李公公出刀时,严焯非似乎心有忌惮, 也是怕了, 学着他当时打落严焯非下树的那套点穴借此乘机将他定在了原地。
梁怀洛不得不想起严焯非当时的表情, 得意忘形的看着他, 笑着道:“你这一招可真是好用。”
梁怀洛;“......”
梁怀洛看着自己刀下的人,李公公奄奄一息的跪在地上, 刀已没入他的腰侧,正睁着双怒目又无神的眼,已没了气。而此时能从楼上一步一步走下来的人,不用回头他也能猜到是谁。
梁颤手举着火把来到梁怀洛跟前,看着他这幅一动不动的模样, 紧蹙的眉反倒松开了一些,他不屑多看李公公一眼, 这个害他至此算计至深的人,死了才好。
梁颤看着梁怀洛,低沉的喊了他一声:“洛儿。”
梁怀洛平淡的目光在这一声之后瞳眸颤了颤,亦或者说是惊奇, 梁怀洛以为梁颤在知道自己是常年同他作对的清欢渡后, 会大发雷霆。
他幻想过梁颤知道真相时的任何场面,唯独没有像这样,两人这般平静如水的对视着,像极了父亲等待孩子承认错误时的情形。
就在下楼的这一段短短的路途中, 梁颤在这段时间想了从前从没想过的, 他想了许多,当看见梁怀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时, 他开始正视自己了,说道:“这么多年来,爹从没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何错。抢了人妻,抢了官位,抢了百姓的种种,爹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但直到清欢渡出现,他便在时刻提醒着爹,让爹以为自己错的,包括爹这五十几年的人生,都是错的。但无论清欢渡他……初心何在,既然到了这种时候,爹还是希望能想成,他是在替爹弥补这些往日的过错。”梁颤看着他,问道:“所以,你是在替爹弥补吗?”
不是。
梁怀洛淡淡在心里答了一句。
确实不是这样,他的初心,从见了那小姑娘开始,就没变过,那时候他觉得这世上所有人好像都带着某种目的的目光在看着他,梁颤是,杜欢若亦是。
并且梁怀洛多次觉得,他们父子之间一直存在与谁帮谁的关系,关乎利益并无亲情,即使到了现在,梁颤仍然试图在想着用这种关系维持他们的亲情。
虽然今日的梁颤总是让梁怀洛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从交还他荷包那一刻,他就发现梁颤今晚有些不一样,可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今晚会发生这一切。
或许只是在那一瞬,他不是喜洲的知府大人,不是与李公公狼狈为奸的官臣,也不是对范府势力虎视眈眈的人,而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把属于他的东西还给他。
梁怀洛看着他的神情虽是淡然,但他内心清楚,梁颤突然想开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但话中的意思还是没正确认识到自己到底有没有错。
就听梁颤说道:“你是对的。”
他等了几秒,没见梁怀洛应答,缓缓上前一步,“洛儿,你不回答,是不肯原谅爹吗?爹一直以来眼里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你身上,说白了一切也都是为了你……”
梁怀洛眨了眨眼睛,他不能再这样被封穴站在这里,对他而言,梁颤手里握着的火把是眼下最为致命的东西。
严焯非在点了他穴后没有杀他或许就是为了想让梁颤亲自动手,可是严焯非却没有想到梁颤再如何憎恨清欢渡,他也不能否认清欢渡就是他儿子的事实,他怎么会对儿子下得了手呢?
就在犹豫的这瞬间,梁颤好像得到了什么答案,看着梁怀洛的眼神不再有温度,他缓缓后退了两步,梁怀洛看见梁颤眼角流下了两行泪,好似决定了什么,便听梁颤开口道:“也是,爹不是个好父亲,或许你觉得爹一直把你当做是辅佐爹的工具,可是再爹的心里,你一直都是爹的好儿子。”
梁怀洛:“......”
梁颤说着,原本发颤的手颤的更加厉害了,不是经不起打击,是经不起这些年来梁怀洛表面上对自己无尽顺从,实则一直都在反抗,他好像能想明白一切,又好像想不明白,就像他从来没看懂过梁怀洛一样。
梁怀洛视线死死的盯着他手中的火把,生怕梁颤一个激动,将火把落到了地上,或者只要他情绪一不稳定,火把落下一点火舌,这里都能瞬间被燃起来——严焯非为了以防万一,在走时将这间屋子撒上了星星点点的油水。
他没有放弃可以复仇的任何一个机会。虽然这个机会是梁怀洛给他的。
空气中一直都存在一股淡淡的油腥味,可是梁颤却没察觉到,或者说他早已对任何事产生了抗拒,就像梁怀洛此刻也在抗拒他的认错一样。
但梁颤听见外面传来了一声小跑的脚步声,梁颤倏地抬头去看向门外,似是害怕又像是惊慌,他看见严焯非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脸上带着诡异又嘲讽的笑。
脚步声也在门口停了下来。
梁怀洛眨了下眼睛,心里是说不清的滋味。
严焯非得意的神情在梁颤眼里是一种冲击,梁颤认为,无论什么事,他可以允许自己儿子的背叛,可以允许多年喜欢的人心里从来没有他,可以允许没了一切,但他不能允许这个人此时看着他们像在看笑话一般,等待他们闹僵闹翻,期待的是他们自相残杀。
严焯非勾唇,抬起手在脖颈间比划了一个“死”的动作,随后他指了指自己的地下,正想要提醒梁颤,不要激动,注意地下,就见梁颤瞪着这边。
梁颤沉重的喘了一口气,气急之下竟是忘了自己手上还拿着一根火棍,刚举起这只手,火焰就好似被风隔断,一点星火在梁怀洛眼中坠落。
严焯非哼了一下,在他步履蹒跚转身离开的那瞬,梁怀洛心下一狠,自行打断了那一处死穴,一股难以抑制的感觉从喉呛涌出,血顺着他嘴角流下。他没时间多想,在那一点火苗落地之时快速揽了一把梁颤,谁知梁颤竟还死死握着这根火把。
梁颤还来不及低头去看,只觉手上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火把飞了出去,落地不到一秒便火光四起,随着地面像无数条蛇一般快速像他们窜来。
梁怀洛二话不说,顾不上任何,拽上他的手臂就将他往一处扔去,这仅仅发生在很短的瞬间。
梁颤也在这时看清了地面上的几摊油渍,火舌一碰见油渍又随着它们迅速逃窜开来,不过数秒便蔓延上了屋顶,他非常清楚,那会是个更可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