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离看着他满脸的灰尘,额头上还全是汗水,拿手绢替他擦了擦,结果手帕都黑了一角,蹙眉道:“先洗一洗吧,真不知道怎么能这么脏。”
“是吗?”沈游卿自己拿手抹了一把,发现的确很脏,看了一眼白离,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突然坏笑着把脏东西摸到白离脸上。
“哎!你干嘛呢!”
沈游卿拉着白离的手,不由分说地就往自己院儿里走,“姐姐的脸好脏啊,我替姐姐洗把脸!”
“游卿,你别闹!”白离也拽不住他,虽然心里有些生气,想着男人是越惯越没谱,自从答应了他,虽说如今还没成亲,就连恒州的王府也刚刚在收尾,但沈游卿已经是明目张胆地把自己当成是王妃了,还把柳府当成了自个儿王府。
这管家现在都没空理自家主子了,一门心思全在沈游卿身上,生怕得罪了这位王爷,可那老管家不知道,这院子里唯一能惹这位王爷生气的,就是他家柳老板。
“杨侍卫,快把你家王爷拦住,看看他青天白日之下,当着姑娘家人的面居然还敢行此等苟且之事,实在是令人恶心!”柳元舟勾着手对杨斌道。
只见杨公子的脸一下子就青了,他几乎是冲过来将柳元舟的嘴一把捂住,差点没给他给摁倒在地上,暗道:“你别说了!”
说完对着前面的沈游卿笑嘻嘻地道:“王爷,您和王妃先去,我在这儿收拾他。”
刚准备发出来的脾气就被人这么给硬生生按下去了,沈游卿也没再计较,而是拉着身边一直憋笑的王妃往院子里走。
“游卿,衣裳给你备好放在这里了,出来的时候自己换上,我先出去了。”白离将装了衣裳的木盘放在屏风后,里面传来呼啦啦的水声,她听着有些不好意思,想要快些出去。
却听沈游卿道:“姐姐就是这么做王妃的吗?都不进来帮自个儿夫君沐浴?”他说得格外认真,认真到让白离觉得好笑。
这语气就像是小孩儿在假装大人说话一样。
沈游卿在面对白离时,说话总是一股子的奶气,无论怎么都装不出那种深沉的味道。
除了那夜在吴婆婆家时,那夜的声音冷冽地像刀子一样,让白离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游卿还有这一面。
“就我们俩的时候,你怎么乱叫我都无所谓,但是在外面,还是得规矩一点。”白离站在屏幕后说道,她摸着衣服上的纹路,想着以前游卿的衣服全是素的,如今就是反过来了,几乎就没素色的衣裳。
“为什么啊...”沈游卿的语气有些小委屈。
白离笑着叹了口气道:“你委屈什么呀,该是我委屈好不好啦,还没过门呢,就被你整日乱叫,这名声算是全没了。”
里面传来几声击打水花的声音,“姐姐,别走。”
“现在就咱们两个人,所以,姐姐就是我的王妃。”他一直在收着自己的小奶音,努力装作严肃的样子,“王妃不进来伺候夫君沐浴吗?”
这下子好了,白离突然就觉得自己是被框进去了,被自己挖的坑给埋了,她跌跌撞撞地起身,一不小心还碰倒了个凳子,支支吾吾地道:“王爷,妾身先告退了。”
“今天受的伤好疼啊,这一块怎么都青了,顾易云手底下的人果真不是吃素的呢。”沈游卿道,继而还发出了声叫痛的声音。
白离这下是真的被绊住脚了,没办法,只好当做自己是为了他的伤才进去的,进去的时候,眯着眼睛,一丁点也不敢睁开。
第53章
“小心。”沈游卿喊道,“姐姐闭眼做什么!可别摔了。”结果白离还是不把眼睛睁开,摸索着走了进来。
沈游卿见她走地近了些,慢慢地站起身来,扣着浴盆边上,趁白离看不到,嗖地一下将她拉了过来,抱在自己怀里。
“哎!”白离惊呼道,沈游卿身上都是湿漉漉的,弄得衣裳都湿了些。
“姐姐把眼睛睁开吧,没关系的。”沈游卿坏笑道,像个小孩子一样,欺负喜欢的女孩儿。
“你先放开!”白离的心扑通扑通的直跳,她有些恼了,觉得自己不该这么由着沈游卿乱来。早知道,刚刚就不该进来的。
“姐姐睁开吧,我穿了裤子的。”沈游卿用湿润的嘴唇吻上白离的眼睛,弄得眼睛上都沾了好些水。
“你逗我呢,快放开,不然我可真的生气了。”白离用力地推着他,却丝毫没能推动,心里直着急,哎呀呀地抱怨着,可在沈游卿听起来,就是种撒娇的模样。
“我真穿了裤子的,就为了姐姐进来替我擦背,担心姐姐害羞呢。”沈游卿拿着白离的手就往自个儿腰上摸。
“不要!”白离被惊了一大跳,但的确是摸到了沈游卿的裤子,手上全沾了水,满脸通红地睁开眼,万分不情愿地说道:“好啦好啦,我替你擦还不行吗,别闹我了...”
话音刚落,这一刚睁开,她就看到了沈游卿身上那一道道狰狞的伤疤,尤其是腹前,那里的伤显得格外地可怖,还有腰间胸前,都有了不知什么时候有的伤痕。
白离一下子没忍住,捂着嘴,哭了出来。
“姐姐怎么了?”沈游卿急了,赶紧替她擦泪,可自己的手上全是水,是越擦越湿,弄得白离今天上的妆全花了。
白离伸手摸上那些丑陋的伤疤,心像是被刀刺了一样,痛的喘不过气来。她不是没见过沈游卿的上身,往日在阁里时,沈游卿就是个没谱的人,夏天觉得热,老是裸着上身乱跑,主要就是在白离跟前晃悠。这具近乎完美的胴体上,即便是曾经,也有些练武弄的伤痕,对于当时的白离来说,那些伤痕只会显得沈游卿不似面相上的那般温柔,而是多了几分男人的味道。
她那时很喜欢那种差异感,觉得这样的沈游卿很奇妙,不是普通的,而是特别的,特别到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
拿剑能杀敌,掌勺能安家。柔情似春水,刚烈如笼火。
其实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有着澎湃的野心与对权利和地位的渴望,有一些人哪怕他深知自己处在滂湃汹涌的浪潮之中也只愿乘一叶扁舟浪荡人间。
白离觉得,近二十年来,她遇见过很多人,为了各自的目的而选择艰难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没有目的的。因此沈游卿在这片浪潮之中显得格外耀眼,对于白离来说是耀眼,对于别的很多人来说则是刺眼。
时至今日,她有些明白,为何太子当年会自伐,并不是太过懦弱,懦弱到一遇到难以迈过的坎便难以承受了。他们父子太像,过于重情,这一生过得顺风顺水,让他们想要保护所有想要保护的人,守护他们心中所爱的人。
在面对自己的失策,面对所爱所敬之人因自己而葬身之时,情绪的不断放大让他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在自己身上。
沈游卿是这样的人,哪怕是自己死,也一定要护好心爱之人。哪怕是死亡,也好过心中那种无边无际的后悔自责内疚。
所以这不并不是懦弱。
而是想要站在最前面,把所有的辛酸都自己吞下。
爱情是两个人相互成就的一个过程,不是一方不断地给予,而另一方不断地奢求。
所以,我的爱人啊,你想要什么呢?
是安稳的家,还是手握权柄。
“姐姐,别哭了,我没事,倒是姐姐,肩上的伤一直没给我看过,柳元舟说你有时还会痛,给你找大夫又不愿意。”沈游卿说道:“姐姐心里难过我知道,我只是想要姐姐明白,等日后我见到姐姐的伤时该有多难过,这样姐姐才会好好地看大夫。”
白离呜咽着摇头,把头抵在沈游卿的胸上,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滴。
沈游卿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发甜,他第一次见到白离哭成这样,还是为了自己哭的,所以即便是姐姐在哭,他也觉得开心。想着,原来自己爱的人,也爱着自己,所有的辛苦与痛都是值得的。
“这不一样”,白离哽咽着说道:“这是我自己作的,对方也是冲着我来的。你是受了我的牵连,而我,而我还把你一个人扔在那儿。”
这是沈游卿来到寒州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她正面说这件事。
其实沈游卿不想提,但他知道,这是白离一直以来的心病,虽然嘴上说着是满不在乎,但心里就没真的放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