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慕啊...”沈游卿嗫嚅道。
“可王爷有很多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什么事都有下人来做,自己只管吃喝玩乐就好了,游卿真的不羡慕吗?”白离偏着头,看向沈游卿。
沈游卿抬手,替白离理了理额间的头发,“可我也知道,若是当了王爷,就不能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生活了,还可能,娶不了自己喜欢的女子。”
他翻身,平躺在椅子上,“与其有钱有权,还不如现在这样自在。”
沈游卿的性子,白离早就摸透了七八分,知道他喜欢吃什么,玩什么,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练剑。若是真的做了王爷,规矩日日束缚着,翻墙爬树是不行了,出门还得小心翼翼地,免得别人看了笑话。
是不自在的,白离心想,将文君陌的话埋在了最深处。
可白离还是很在意,文君陌一定不会随随便便地就来拜托自己的,况且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似自己一定会将此事告诉沈游卿似的。
白离心里有些乱,但今日的太阳实在太令人舒适了,沈游卿就在自己身边,实在不该想这些烦心事。
“游卿并不是一直在王府长大的吧。”白离问道。
“不是啊,”沈游卿突然想起什么来,“我是不是没和姐姐说我小时候的事?”
白离摇摇头。
沈游卿磕着瓜子,说道:“我是七八岁来的京城吧,那时候王爷好像刚刚建府。小时候呢,我一直待在恒州一个荒郊野岭的庄子里,那庄子大是大,就是没几个人,照顾我长大的姑姑也姓沈,我以前还一直以为她是我母亲呢,结果并不是。”
白离听到恒州,眉头皱了皱,她犹豫了一会,才问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庄子?”
沈游卿挠了挠头,“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门口有棵很大的枫树,特别好看,我小时候很喜欢在那上面玩。”
“那姑姑,是叫...是叫什么名字?”
离开京城那一年,白离和齐少童在翎王的帮助下逃到了恒州,那是他的庄子,一个残破的庄子,门口有棵巨大的枫树,白离永远都不会忘。
“叫,”沈游卿想了好一会儿,“叫沈若英。”
京郊一辆马车正在疾驰,十二岁的白离正抱着齐少童,齐少童的身子蜷成小小的一坨,时不时发出呜咽声。
“童妹妹,童妹妹。”白离哽咽着道:“我们没事了,姐姐会保护你的。”她将怀里的女孩抱得更紧了些,她的衣袖被撕破了,露出纤细洁白的手臂,手臂上有一小处泛着红,那是烧伤的痕迹。
几乎没有停歇过,一路疾驰,直达恒州。
她们被安顿在了恒州郊外的庄子里,这座庄子地处偏僻,四周净是些枯死的树木,方圆几里甚至连人烟都没有。没人会行至此处,也没人在乎这里今日又来了什么人。这庄子如同这枯死的林子,没什么生气。
就是在这样一个地方,白离和齐少童度过了五年的时光,随着京中的消息纷至沓来,她们才再一次回到了京城。
而这五年,一直照顾她们二人的那位姑姑,便叫若英。
若英姑姑不仅仅照顾了她们的起居,连着琴棋书画,读书写字也一并教了。她说白离是妖姬,童儿是白莲,京城的汹涌浪潮之中,做一个妖姬,比做一个白莲更好,因为妖姬能忍受更多的痛。
童儿本该是养在深闺中的金枝玉叶,白离不一样。
白离不是小姐,她是条贱命,长了一副祸国的皮囊,在京城之中,注定了走到哪里都不会有好下场,只有青楼,是她最好的归宿。
沈若英,沈若英,白离心中一直念叨着这个名字。
那个被太子藏起来的女人,那个被翎王悉心照料的孩子,如此看来,十有□□,沈若英或许就是那个被赶出宫的女官。
白离在心中默默为若英姑姑感到悲哀,她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爱上了她口中的那条贱命,会作何感想。
沈游卿越说越起劲,从七八岁讲到了十六岁,事无巨细,一直在叭叭地念叨着。白离听地不怎么仔细,嘴里敷衍着他,心里一直在想着别的事。
而此时的朝堂早已翻了天,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没想到,皇帝竟在此时,下令重审太子一案。瑞王被扣在宫中许久,瑞王府接到消息,上上下下都慌了神。
屋漏偏逢连夜雨,几天前,齐少童生的那对龙凤胎一直不大好,就在瑞王被扣在宫中的这里一天,竟然双双夭折了,而其死因,竟是中毒。
瑞王妃作为当家主母,自然是要在此时稳住场面,她下令彻查全府,同时不允许此事宣扬出去。
没过多久,在齐少童的院子里搜出了许多药渣,经大夫查看,此药是一种慢性毒物,长期服用可以让母乳中带有微毒。
若是几次倒不碍事,可若是次数多了,会对喝了母乳的小孩子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初期看起来像是普通的生病,一旦毒发,便是无药可救。
瑞王妃本就对养孩子不大上心,孩子生病也是随随便便请的大夫,以至于到了目前这种无法挽回的局面。
瑞王妃下令关押了齐少童院子里的所有人,等待瑞王回来再发落。
可到了晚间,瑞王回来,齐少童却攀咬上了瑞王妃,道自己喝的药正是瑞王妃找人给他开的方子。
当下人拿了药方过来,又找了当初开方子的大夫,发现的的确确是瑞王妃让人开的方子。瑞王本就心烦意乱,加上前几日听自己的探子说道,翎王去拜见了宣安侯。一气之下,竟是重重打了瑞王妃一个耳光。
见齐少童刚刚痛失了自己的孩子,哭地梨花带雨,心中不忍。又见自家王妃一副妒妇的模样,想到自己夭折的好几个孩子,而王妃多年未能怀孕,便觉得此事就是瑞王妃所为。
本就在朝中弄了个精疲力尽,回来还得处理这种事情,瑞王只让人扶了齐少童回去,便再没理会王妃了。
在下人和小妾面前挨了一巴掌,虽说瑞王妃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但她还是消停了几日。
可对于齐少童,这一仇她是记在心里了。一日,趁着瑞王出了府,听说是比较晚才会回来,等到入了夜,瑞王妃便带着自己的几个心腹,找了过去。
齐少童只身一人,端坐在屋子里,穿戴整齐,手里拿着的是用白离曾经的面纱做的手绢。她上了妆,穿的是藕粉色的褂子,宛若还是个少女一般。
看着王妃进了自个儿院子,她没有害怕,反而松了一口气,准备好笑容,“今儿是吹的什么风,竟把王妃姐姐吹到妾身这儿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连续睡了20个小时,不知道今晚要怎么样才能睡得着。
(微笑)
第33章
“把院门去给我关严实了,谁都不许放进来。”瑞王妃说道。
院子里没点灯,屋子里也没点灯,只有齐少童身边放了一根燃了半截的残烛,火光跳动,照亮了她半边身子。
有些阴森森的,瑞王妃身后的下人去将院子里的灯点上,又去拿了火把,这才看清。
齐少童一边脸勾着笑,另一半隐在黑暗里,“王妃这是怎么了,外边冷呢,还是先进来吧。”
瑞王妃觉得有些诡异,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院子里转了转,又派人找了一圈,这才问道:“你那位贴身婢女呢?怎么不在?”
“哦,王妃说的是翠儿吧,她前两天就跑了。跟着妾身活不下来,跑了也好。”齐少童捂着嘴笑道。
她咯咯的笑声激起了瑞王妃一身的鸡皮疙瘩,一旁的嬷嬷见了王妃的表情,清了清嗓子,尖声尖气地朝着她问道:“王府是她想跑就跑得了的吗?姨娘最好说清楚,不然,可没有好果子吃。”
齐少童敛了笑,抬起眼睛看向那个老嬷嬷,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这么跟我说话?滚一边儿去!”
王妃身边的人还从来没被院子里的姨娘这么骂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着就向王妃请命,“王妃,让老奴去替您教训这个贱人。”
王妃摆了摆手,招呼着身后的小厮,让他们进去探一探。
那几个小厮小心翼翼地在屋子里试探,发现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这才点亮了屋里的蜡烛。
瑞王妃缓缓步了进去,而齐少童仍旧是没有起身,脸上还带有僵硬的笑。
“别以为装神弄鬼地就能把我吓着,”瑞王妃斜眼看向她,在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本王妃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