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月谣+番外(9)
“主上是个聪明人。”徐良眼眸深切,所说都是发自内心。“杜护法如今在建安助襄王,主上何不与他一聚化开多年矛盾?”
“我呸!”傅天佑气的站起,用手指着徐良鼻子大骂道:“杜仲这个竖子,要不是他恃才傲物,整天用鼻孔看人。瞧不起楼中上上下下,倚月楼会落得今日这田地?”
徐良心下一紧,傅天佑与杜仲的矛盾长达十年之久,恐不是一朝一夕能化了的。
“当年楼主早逝,长老们推举楼主幼子继位。结果他说什么其子虽天赋极高,但心思狠毒行事不端不能担当大任。当天晚上就去把人家武功废了,弄的现在倚月楼一盘散沙,东边不服西边的,南边不服北边的。就这样一人,凭什么我去服软与他了解恩怨?”傅天佑本就是稚童长相,说起这番话面目双眼下撇颇为委屈。
“国仇、家恨。”徐良刻意在两词间停顿。
颓然坐下的傅天佑撑着脑袋,满脸疲惫的挥手:“你受了伤,需好好休息。”
“主上!”
他只是挥手,一言不发。
因为房内燃了个火盆,每过一个时辰就要开窗通风。慎儿盯着桌上的蜡烛,一根差不多就是一个时辰。她睡意袭来,头昏昏沉沉,火焰长出重影,再即将倒下睡个不省人事之际,有人敲门。
她揉揉眼睛熟练的应答:“林叔叔,娘的伤口刚刚换了药,现下睡了半个时辰,没有大事。”
慎儿说这话时,脚步未移动半分。百无聊赖的撑着脑袋,并不打算给林奇安开门。小孩儿心思敏锐,尤其是慎儿这般聪慧的,轻易便从些细枝末节探查出不一样的气息。虽然她年纪尚幼不懂林奇安对李相月的情愫,但本能的她拒绝他离娘亲过近。
“静轩有消息了,我想月娘一定想知道。”听见戴静轩的名字,慎儿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正想直接打开门,手挨着把手又收了回来。转身将李相月的床帘放下,确认从外什么也看不见才打开门。
林奇安入眼就是黄褐色的床帘,眼角因为失望而闪过丁点皱纹。自打他将李相月抱回来后,慎儿就像防贼似的防她。李相月又因失血过多,思虑太重每日清醒的日子实在少的可怜,他甚至没能和她说上句话。
慎儿装作无意挡住他的视线,跳跃着挥舞双臂,嗓音甜腻:“林叔叔,静轩哥哥他回来了么?他在哪儿?我要见他!”
床榻上传来响动,重重帘幔并未掀开,李相月喉痛嘶哑着问:“林少侠,静轩有消息了?”
“不久前阿断在你屋门前拾到一份信,应是倚月楼送来的,说是静轩无碍,待船至建安便送他回来。”林奇安眉梢抽搐一下,有些出神有些心疼。
慎儿见他这幅模样嘟起嘴,大声说道:“那些人是不是骗人的,他们将静轩哥哥掳走,要是想送回早就送回来了!”
这正是林奇安所虑,倚月楼是武林中人人得而诛之的邪教,楼中人行事诡谲,犯下累累血债。傅天佑以人血为食,按理说戴静轩落入他的手中,绝无生还可能。
那这封信怎么解释,经甲板一役船上众人警惕骤增。卡在这个时间来送信,风险不言而喻。如果仅仅是个谎言未免太兴师动众,如若不是倚月楼会这么好心?
床上人听了轻笑一声,约莫是想起什么,随后说道:“既然如此,静轩的事就不必担心。林少侠,夜深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林奇安面露古怪,问道:“月娘为何如此信任倚月楼?邪教中人无忠信礼仪可言,或许这只是他们的权宜之计怕我们找麻烦罢了!”
“倚月楼中并非都是无耻之徒,我相信傅天佑,一个愿意冒险救出属下的人,不会心狠手辣人性全无。”床幔中李相月右肩裹住厚厚的绷带,左手从枕头下拿出竹笛,放在胸口。这些天因为担心戴静轩而不得歇息的心缓缓回归平静,不多时呼吸趋于平稳。
慎儿偷摸着掀开床帘一角,见李相月睡下,开心的打开门说道:“林叔叔,我娘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么?”
有许多安慰与关心话未说出口,林奇安如鲠在喉,吞也不是,说也不是。手好几次举起,最终捏成拳头放在身边。
“慎儿也早点休息,如果受不住了,喊林叔叔,我的房间就在隔壁。”
慎儿送他出去,又盯着桌上的蜡烛发呆。不过这次她心情甚佳,静轩哥哥没有事,她偷偷躲起来哭湿的帕子总算可以拎出来洗干净。
她抬着头望根本看不见的天,默默念叨着:“爹爹是你在保佑静轩哥哥对不对。”
忽而嘴角上扬,笑的狡黠。
林奇安站在甲板,越往南下河风越是温暖,藏在袖口内残缺的手指肿胀发疼。
身后阿断急匆匆的赶来,手藏得更深。
不久前他找到阿断说了自己姓林,却没说是父亲的名讳。出示狼牙金错刀后,得到阿断无条件的信任。据他说林家曾救过他一命,为了报恩屡次想加入林家,但总是因为资质太差而未能入选。久而久之,他对加入林家的愿望更甚,行走江湖时惯用林家的名号。
他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手舞足蹈的说不出话,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凝视。
片刻后他才说出令人惊异的话:“林公子,出大事了。南陵殿的姜维被人用断山掌杀了!”
广西十万大山吴家使得一手好掌法,更是出了名的南陵殿的老对头。
第八章
08
吴家与南陵殿本无瓜葛,偏就几年前官府说要选出位南边的名门,享国家俸禄封为南向国派。
朝廷无非是想借用大宗门的力量抗夷,为自己留条后路,不过名头响当当的好听,不少名门踊跃参与,其中就有吴家与南陵殿。
说来好笑他们未能进入最后一轮,却在第三轮结了梁子。南陵殿的斧中剑比试时突然断裂,甩出去的九节鞭缠绕断掉的剑身将南陵弟子的小腿生生砍了下来,血溅当场。
那弟子一口咬定是吴家想赢,趁着昨夜喝酒的功夫对兵器做了手脚。
吴家当下就一招断山掌打去,被人挑开后破口大骂直言南陵殿自己贪小便宜吃了大亏。门派一点儿钱都被掌门拿去娶第八方小妾,弟子用的釜中剑用的都是铁匠铺里最次等的货色,恐怕是村中妇人砸锅剩下铁渣子凑得。
场上一片哗然,无不哄笑暗地指责。南陵殿辛秘被揭,自觉没了面子,与吴家打的不可开交,还是后来朝廷出面调停,两方才愤愤停手,从此结下梁子。
姜维死在船舱靠右接近甲板的位置,胸前黑印赫然是断山掌。掌力深厚,皮下几尺成紫红色,眼睛瞪的滚圆死不瞑目。
“南陵殿一行冲的找到吴家,不由分说操起釜中剑,鞭子裹着剑伤了吴家好几人。”林奇安说着,手兴奋的比划几下,刚刚不久他去时,正是焦灼。“吴家断山掌名不虚传,掌心如铁直接将长鞭抓住,往回那么一拉,再超前狠力推出,鞭子居然就断了。”
“免不了他们又提起南陵殿掌门的事,霹雳哐当船舱内是一块儿好地也没有。”林奇安说的精彩,慎儿听得入迷。不禁想,自己的爹爹若是还在,使出的招式也应这般行云流水,美不胜收。
李相月捂着肩膀,眉头凝住问道:“这两派素有仇怨,姜维又是南陵殿内看中的弟子,突然横死在断山掌下,吴家不给个说法南陵殿能算了?”
“自是不能,”林奇安说,“两派打的厉害,旁的也不好插手,左不过是他们间的仇怨。可越打越厉害,下了狠手真真打伤了好些人。”
“幸好抚扇公子来了,他人说话是刻薄了些,但胜在是忠烈之后,又无门无派与两家都无瓜葛。他说的两派人也听进去了点,能坐下好好谈上一句。”林奇安对抚扇公子影响改观,原是以为他就是仗着父辈萌阴,说话刻薄无礼。没想与两派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处处以大局为重,令人折服。
他偷偷望床帘后的倩影,想她是否清瘦不少,眼看着影子变得愈加纤细。
慎儿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托起凳子搬至他面前,挥着手问:“然后呢?林叔叔你怎么也和说书先生似的,讲到动听的地方就不说了呢!”
林奇安无法只能收回目光说道:“两派冷静下,对着姜维消失的时间问题就出来了。姜维是食过晚饭后说晕船要去甲板上走走,可那时吴家全部人都在饭堂内好生坐着呢,直到戍时才离开,这是许多人亲眼所见。姜维被发现时是戍时三刻,短短三刻钟要无声无息的杀死南陵殿年轻辈佼佼者,船上这些吴家人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