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瑛(34)
把他培养成了最忠诚武功最高的死士,为他们执行了多少九死一生的任务,若说恩情,难道真的没有还清吗?
在易州的日子待久了些,一晃便是初冬。意翩打算最后去拜见一下四皇叔,再告别何冼返回京都。经过一个月的调查,她已经有了些头绪,但还有许多疑心之处。
和长瑛二人潜入昌安王王府的时候,便看见一男一女坐在石桌前做风筝,做好之后女子一手拿着风筝一手拿着线圈向空旷处跑了几步远。冬日的风有些大,不一会儿风筝便飞向天空中。
“飞起来了!快看,飞起来了!”女子开心地笑着,一边看着男子,一边拉扯着长线。
男子站在她身后,并没有关注风筝飞的多高多低,目光只是紧紧地锁着眼前的女子,眼里尽是宠溺,嘴角亦染了笑意。
意翩是第二次看到昌安王如此温柔祥和的表情,第一次是小时候在宫闱间撞见母妃和他谈话的时候。
意翩二人从阴影处走出,来到他身后,道:“参见四皇叔。”
昌安王眉头一挑,缓缓转过身,墨黑的衣袍下掩不住散发的威严之气。看见来人,他愣了一瞬,眸光微动,思索了一番,缓缓道:“秦阳公主?”
“皇叔还记得我。”意翩莞尔应道。
看见意翩,昌安王不禁想起那个人,那个一辈子被困在皇宫的人,最后香消玉殒葬送了自己青春年华的人,“你····”
意翩转眸看向在不远处放风筝的王妃,那面容和母妃竟有四分的相像和三分的神似,“王爷和王妃感情很好呢。”
昌安王低头苦笑,转言道:“到书房里去谈?”
“好。”
昌安王和王妃知会了一声,便引着他们来到书房。
卫嘉鄞亲手给意翩沏了杯茶,道:“你来易州是为何事?”
意翩接过茶盏道了句多谢,也不拐弯抹角便开门见山道:“皇叔可知易州民间传起了怎样的流言?”
不待卫嘉鄞回答,意翩又道:“皇族混乱,玉玺易手,昌安永盛。”
砰的一声,茶杯被用力地掷在桌上,昌安王眯眼道:“你从哪听来的这些?”
“易州坊间都这么传着。”
“皇上可知晓?”
“许是还不知。”
卫嘉鄞冷静了下来,一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我竟是今日才知晓这些····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意翩仔细地瞧着昌安王,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微表情,“皇叔还是以前那个不问政治,追求自由的王爷吗”
卫嘉鄞一怔,转眸看向她,“我知你怀疑我,但我对皇位根本不感兴趣。况且····”他低垂了眼,又道:“况且,你和皇上是珍妃的子嗣,我不会和你们作对的。”
意翩略带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倘若真若她猜想般,昌安王是无辜的,那么想挑起皇室争端的人····给她布下障眼法的人····将她引至此处的人····
意翩猛然站起身来,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将这些联系在一起,可她多希望事实不是如她所想····而且,她还少了一个真相,那便是那个人这么做的理由。
一路赶回何府,意翩便想去见何冼,可走到他的院门前,她又不敢进去了。脑海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要去问····不要去问····只是自己多疑了。
意翩捏紧了拳头,终是不敢再向前迈出一步,转身落寞地回到自己的院子。
“翩儿?”长瑛神色担忧地问道。
意翩脚步一顿,无力地摇摇头,轻轻道:“无事····”
第30章 落马
亥时,祠堂里还亮着烛火,何冼跪于蒲团上看着台上排列的族人灵位。
“母亲,真的要这般吗”何冼低垂了头,目光有些哀痛。
站在他身后的老夫人神色坚定,“冼儿,你别忘了禾家上下八十口人是怎样在一夜之间血流成河的,而我又是怎样颠沛流离带你逃亡的。”
“孩儿记得····”
“夫人,皇上对长公主的感情特殊,若是用她来要挟····”
“颜儿!”何冼倏然出声打断他。
跪在一旁的颜儿神色愧疚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夫人,那日我偷听到了公子和她的谈话,奴婢所言不假。”
何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知道颜儿是母亲派到他身边来监视他的,可他以为多年的相处颜儿是站在他这边的人。
“如今万事俱备,既是这般···”老夫人眯起了双眼,切齿道:“那便去活捉她!”
“母亲!”何冼皱眉看向老夫人,企图能做一点挽回。
禾夫人怒目道:“冼儿,你接近她不就是为了今天吗?到了关键时刻怎能有妇人之仁?”
何冼低下了头,紧抿着唇,握紧了拳头。一边是血仇一边是友情,忽然他就跌坐在地上,似是放弃了挣扎,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已经踏上了荆棘之路不能回头不是吗。
“母亲,孩儿乞求你,再给我几日时间好吗?就几日,不会耽误大事的····”何冼看着他的母亲,带着一丝悲戚。
老夫人静默地看着他,许是有些动容,竟答应道:“好吧。”
小院里,寒风乍起,意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露在外面的手一片冰冷,可却不及心头半分悲凉。
意翩支着下巴呆坐在石阶上,眼泪已经风干,脸颊上的泪痕有些痒痒的。方才阿春和她说的话一遍遍在脑海中重现,她偏头望了眼长瑛住着的厢房,未点烛火一片幽暗,长瑛还没回来。
这时,身着一袭黑衣的长瑛走进院子,看到坐在地上的意翩,向她伸出手,皱眉道:“翩儿,快起来,地上凉。”
意翩仿佛没有听见一下,仍是愣愣地发着呆,双眸有些无神。
长瑛发现她有些不对劲,柔声道:“怎么了?”
只见意翩缓缓抬起头,视线上移,垂落的黑色衣角,腰间和她一对的玉佩,金丝勾勒的衣领,瘦削的下颌,温柔看着她的眉眼,可意翩却觉得心如刀绞般的痛。
意翩幽幽道:“长瑛,我该相信你吗····”
长瑛有一瞬的怔愣,接着便是被无际的不安所吞没,他的指尖在发颤,喃喃唤了句“翩儿····”
意翩忽然站起身来,许是坐的久了腿有些骂了,身子微晃,长瑛伸手想扶住她,却被意翩避了开来。
意翩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说不出的悲伤与哀痛,什么也没说便转身回房了。长瑛看着还滞在半空中捞空的掌心,紧抿了唇,一双眼中的眸光也黯淡了下去。
一夜无眠,意翩望了眼泛着微光的窗纸,她缓缓下了榻走到窗台边,推开窗扉,冷风直贯而入迎面而来,眉眼疲倦的意翩不禁清醒了几分。再仔细一瞧,院中景物似落了白,可是下雪了吗。
意翩披了件袍子便走出了房门,抬眸望去,只见梅树枝桠结了霜华,地上薄薄一层雪花。似是来了兴致,意翩又回房取了剑,脱了碍手的外袍在院中舞起剑来。一袭红衣,一片雪地,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狠厉的攻势,是女子中少有的刚韧。
意翩不知长瑛在一旁看了多久,待她发现他时便不自觉地停下了动作。
两人在雪地上相望着,一时无言,只见长瑛抬步向她走去,待他在她面前站定时刚想说些什么,便见意翩一把抽出他别在腰间的剑。
“与我练剑。”
长瑛望进意翩深沉的眸里,不知她想做什么,只是应了下来,“好。”
未待长瑛有过多的准备,意翩便举剑向他胸膛刺去,没有假动作招式直接,长瑛自是轻易地提剑格开了去。可是越到后面,长瑛越觉得意翩出手越发地急了,快了,似要发泄心中的恨意。
长瑛的眸子黯了下去,终究还是知道了吗,不由得一抹苦笑。只见他忽然放弃了退守,任由意翩的剑迎面而来。
意翩蓦地睁大了眼睛,千钧一发之际终是微转了剑尖的方向,剑刃堪堪擦着长瑛的脸颊而过,一道红霎时而现,血珠顺着脸颊滚落。
“你做什么!”意翩用力将剑往地上一掷,怒视着他道。
长瑛抬手轻擦过脸上的伤痕,凝视着她道:“恨,可消了些?”
意翩攥紧了手指,嘴唇微颤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此时,一小厮走进院子,弯了个身对意翩道:“卫姑娘,我家公子想请您过去品个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