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却高兴不太起来,因为出了齐王的事,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江月白隐隐觉得事有蹊跷,齐王这个人她虽不甚了解,可如果他真有野心,是不会弄出这么大的一个漏洞来的。这简直就是给人送上门来。她不信齐王会那么傻。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的确是在齐王监国期间,户部账目丢失了八十万两白银。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就如同之前萩山围场的时候,那支掉在地上的断箭。也是这样无可否认的事实,击倒了唐疏夜。
江月白悚然一惊。如出一辙的一击致命,对于时间地点场合的精准算计,不拖泥带水的手法,干净利落,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做的?
真的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江月白木然呆立。心里闪过诸般猜测,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向头顶。后怕和多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就好像有一只隐在暗处的黑手,在熟练地操纵着这一切。而那人就在幕后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微微笑着,看着被他搅动的腥风血雨,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所有的都在按照他预想的轨迹前进。
这样的精于算计,这样的深沉心机。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做得到?
她的眼前蓦然闪过一个轮椅之上的身影。他总带着一副嘲讽世情的凉薄神色,那恹恹的、阴沉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像一条蛇,呼啸着缠了上来,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江月白吓了一跳,使劲晃了晃脑袋,要把这个看起来有些荒谬的想法赶出去。
怎么会是他呢,他可是太子啊,他没有理由这样做的。
可是想着想着,脑海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冒出来,或许,一切都是他的自导自演……
他不惜施以苦肉计,博得皇上信任,扳倒了唐疏夜,再然后,借刀杀人,在齐王监国时期暗中对户部总账本做了手脚。他全程干干净净,谁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齐王这下就算没被踩死,也损失了大半精力,如此劫难之下,就算他有什么别的想法,也是要好好掂量掂量的。
那时候他所能得到的利益已经远低于他要为此付出的风险和代价,是个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而唐稚才初入朝堂,在官场上的资本积累尚很薄弱,根本构不成威胁。贤王痴傻,多年口吃未愈,更加是一个不会被人视作对手的存在。
如此,他的太子之位,已经固若金汤,将来坐上那把椅子,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
现在只要唐疏夜不起势,他就已经赢了。
残酷的皇权之争,终于要拉开帷幕了么?
而之前那些对于唐疏夜和贤王的伏击,对她的绑架刺杀,或许不过是斗争的前序曲。一切,现在才要真正开始……
江月白的眉心一跳一跳的,不管这猜测是否是全部的真相,唐疏夜必须得扳回一成,否则就真的正中了那人的下怀,再也没有机会了。
皇上现在痛恨齐王的这档子事,对于唐疏夜的气恼说不定会随之转移,只要接下来他积极表现,或许能赢回一些局面。
江月白把自己的隐忧与唐疏夜讲了。但没有说出自己对于太子的怀疑,只担心他在接下来的无形乱斗中失了主动权,“或许我们应该趁那幕后之人还没有完全起了杀心之前,趁早回位,否则就会真的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唐疏夜对于齐王丢失国库八十万这件事也觉得有蹊跷,他所认知的齐王是一个偏中立的性子,他绝不是风险偏好者。
如果他真的要有什么动作不会这样大进大出。且他这个人极度计较利弊,真要让他真正站队是不太可能的。除非他已确信某一方的实力和所有可能,不然他就会一直做那根立在中间的墙头草。
如今这样一下子就弄丢八十万,委实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唐疏夜摩挲着手指,沉吟道:“至少得等到三哥这事堵上漏子。”
江月白也慢慢点了点头,“但我想,这八十万,他一时间应该拿不出来……别说在钱庄贷款有限额,单说这件事一出,绝对算个皇室丑闻,他的个人信用也会大大下降,我估着会愿意借给他钱的同僚亲友也不会有多少。”
八十万,房产变现都没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取出来。齐王纵家底再厚实,这一棍子下去三魂七魄都得去个大半。
唐疏夜拿起一张信纸,看向桌上的笔墨,“我打算出二十万给三哥。”
江月白一惊,二十万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对于一般的家庭来说可能挣一辈子也挣不回来,他要一下子拿出二十万来?
实话讲她也不清楚唐疏夜到底有多少积蓄。只是隐隐觉得他本来单靠刑狱司的俸禄应该不高,更别说现在他相当于半个无业游民,只在自家朝堂上出席一下点个卯走过场,岂不是属于只出不进的状态?
江月白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手中的信纸,应该是他准备写担保信给存款的钱庄的,“四分之一的情义绝对是雪中送炭。可是你现在……真的不会破产吗?”
唐疏夜被她的话逗笑,挑眉道:“我好歹也是个皇子,不至于破产那么夸张。”
江月白将信将疑。他平时看起来就不像是个花钱会大手大脚的公子哥,也不会去沾染赌博□□这一类高花销的娱乐行当。虽然他的皇帝老爹再有钱,但那也不是他的,况且他的性子,会去管皇上要钱才怪。
但看唐疏夜似乎胸有成竹,完全没有负担的样子,江月白忍不住道:“喂,不会吧,你真的有很多钱?”
唐疏夜示意她附耳过来,然后故作神秘地说:“我有钱庄,是很多很多钱。”
江月白目瞪口呆,“什么钱庄?”
他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按数字排的第一到第六号钱庄,包括在京城以外的分号,都是我名下的。”
江月白张大嘴巴——噫吁戏!真的是好多好多好多好多钱!
再看他一脸自豪,还隐隐有求夸奖求表扬的孩童一般天真的期待,不似作伪的样子,江月白终于开始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了。
所以敢情他被罢免之后,并不是没有经济收入的,并且存款积蓄多到数不清。怪不得,怪不得他不像她那样日夜担忧,怪不得他一下子又是借钱给李琦周转又是全款买下京郊那块地,怪不得他说要借二十万给齐王的口气轻松得如同在说今天天气很不错一样……
原来人家不是没有钱,只是不爱现罢了。
再想想前些日子江月白甚至因为担心钱的事情生发出了好多现在看来可笑的想法,她就想一头撞上墙。
她可真是,太白痴了啊啊啊啊,也不想想人家堂堂皇子,除了在朝办公之外,不搞点生意经商像话吗……
唐疏夜见她面上青红交加,奇道:“怎么了,不舒服?”
江月白悻悻地把刚刚拿起来端详的那张信纸放回原位,“没事,你慢慢写,我先走了。”
搞了半天是她自讨没趣,她才不可能让这件事给他知道,不然不得笑话死她。
齐王得了唐疏夜的这二十万,再加上四处东拼西凑来的六十万,终于赶在期限之内,把这大窟窿填补上了。
齐王妃带了很多礼品来了他们的住处千恩万谢,江月白接待的,唐疏夜正巧不在家中。两人谈了一会儿话,齐王妃便要起身告辞了。
江月白关心地多问了一句,“三嫂,你们几时动身?”
齐王妃的眼中霎时就红了。江月白见她哽咽,忙递了白绢过去,“对不起三嫂,是我说错话,别哭了。”
她接过,摇了摇头,含着哭腔说:“没事,谢谢你们的那二十万,不然,我跟王爷,真是要挺不过去了……”
江月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三嫂千万别见怪,再说那钱都是唐疏夜出的,和我没啥关系的,你就谢谢他吧。”
齐王妃好不容易才止住泪意,断断续续地说:“我们,后日就要离京了。”
他们的钱还是提前了死线几天送上去的,不过原定的十日之期过后就打算去往雍州,倒也没更改计划,还是那天出发。
送走了齐王妃,唐疏夜还没回来。江月白看了会儿书,打了个哈欠,回房睡觉去了。
直到很晚,唐疏夜才回来,身上略微有些酒气。
他甫一进门,江月白就迎出来,见到他,一笑说:“快来吧,我准备了晚膳等你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