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纭摇头,她自律惯了,向来都是卯时二刻就起,与又爱拖延又爱犯懒的江月白截然不同。当然江月白也还是有一个优点的,那就是晨起了会去跑跑步,也就这方面能走在身体虚弱的唐纭面前,虽然很多时候她起得都比较晚。
此行加上车夫一共五人,本来李琦是想骑着马跟去的,但为了马儿的身体健康着想,唐纭还是让他跟她们一同坐进了马车里。好在这辆马车足够豪华足够大,外面为了低调倒看不太出来,里面的陈设可是真挺气派的,几个人在里面或坐或躺完全不影响,甚至再来一套军体拳表演都绰绰有余。
两个婢女一人持着一把蒲扇柔柔地给唐纭扇着风。李琦独自坐在她们对面有些尴尬,其中一个丫头见他好像坐立不安的模样捂着嘴偷笑,把自己手中的扇子递给了他,“公子可需要奴婢这把扇子?”
李琦连忙摆手,暗忖是不是该把车夫赶走自己下去驾车,省得坐在三个姑娘对面浑身不自在。果然唐稚的钱不是那么好赚的。
为了京郊大别墅,忍!
江月白得知这边几人已经乘着豪华软轿舒舒服服地下江南开启悠闲假日了,自己只能对着房梁流下两道宽面条泪。这该死的人生,命运啊,你怎能如此的不公!
被假期抛弃的她就只能接受来自程瑶双无情的嘲讽,“想放假啊?跟唐疏夜打声招呼就走了呗。”
江月白有气无力的。跟他说,那不是不打自招吗,摆明了是要借着出游的机会逃之夭夭啊。
上一次失误已叫他起了戒心,更别说眼下还有十多个小尾巴每天都紧紧盯着呢,搞得她好像是个什么嫌疑犯一样一不留神就开始作案了。
好吧,那她大可等着什么时候他耐心耗尽,什么时候跟他摊牌。
就不信他真会捆着她过一辈子不成?
于是心态良好的江月白又开始翘着脚躺在床上看起书来,是上次在贤王府藏书阁里看了一半的那本,关于狐狸排泄时被人类围观是否会感到害羞的学术研究书籍。
程瑶双瞥了一眼那封皮,额前飘过黑线,“你看的什么?怎么还有这种古怪的书。”
江月白一边翻着,一边反驳道:“你懂什么?这叫学术,没文化。”
程瑶双不以为意,挤着脑袋要跟她合看一本,于是两个臭味相投的女人就开始津津有味地研究起来。看到兴头上还会互相探讨,比如关于到底要几个人以上围观才会对狐狸排泄时造成心理压力,两人展开了一番激烈的争论。江月白认为一个人足矣,程瑶双觉得一定要达到群众规模才会产生这种效应,正反方各自坚持着自己的论点,并开始各种援引古今中外的知识数据,一人演绎,一人归纳,一场异常严肃的非正式文学学术研讨会就这样在宁王府里开展得如火如荼。
那厢唐稚正在同文馆里埋头做题。又是一次随堂小测,他唰唰答完前面所有的题,对着最后一道思考延伸题认真地研究了起来。
题目是:请问,狐狸在排泄时被人类围观是否会感到害羞?如果是,请说明你的理由,答案不能少于五百字。
太傅最近出的题都很古怪啊,唐稚偷眼瞄了一下在上面巡考的太傅,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了这种看上去好没有逻辑的发散题目。
一时没有头绪,他开始转笔。同排的一个男同学见唐稚好像是被卡住了一样没动笔答题了。这位男同学的成绩总是争不过唐稚和闻玥,次次稳居全班第三名,这让他感到十分不爽。奈何怎么都考不过唐稚,眼下见他终于遇到不会做的题,便故作不经意地把考卷用力地甩了一甩,翻页,响亮的声音仿佛给了在座其他同学心头上重重一击。
唐稚不屑一笑,他早都翻到第二页了。于是也响亮地甩了一甩,翻页,把纸又翻了回来。
那边不甘示弱地又翻了一页,唐稚正待反击回去,叫太傅发现了这边的不寻常,他犀利的眼神直直射向唐稚,“唐稚,安静点!”
“哦。”唐稚被吓了一跳,只好乖乖低下头去继续研究。
他想了一会儿,想到了一个新的解题思路,决定以图示辅助作答,于是开始涂涂画画起来。旁边的男同学余光瞟见他动作突然大幅起来,暗忖,难道这是实在没有灵感开始鬼画符了?
最后,唐稚提笔写道:
我认为不会,作为一只狐狸,它的内心应该是非常强大的,众所周知狐狸经常裸奔,所以被看光对它来说就是小事一桩啦。
后来他向江月白吐槽过自己学神生涯中的这道无解之题,江月白吓了一跳说:“哈?这不就我从二哥那里借来的书吗?”
然后把那本书拿出来叫他看。唐稚接过一看,这标题,这封皮,这简直就是一字不差,和太傅出的题真是一毛一样啊!
于是后来他才知道,他们的太傅偷懒时经常会从贤王书楼里借书来寻找出题的灵感,这还直接照搬了上去,好狡猾的老头。
话说唐纭他们在江南也已经待了三四天了。唐纭对吃穿什么的倒不那么热衷,毕竟身在皇宫,山珍海味和锦衣华服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她独对那些小摊小贩叫卖的一些挂件装饰品之类的小玩意感兴趣,大抵是因为从没有出过远门的缘故,一切这些民间特有的风俗和产物都让她感到新奇。
但她心性单纯,很容易就会叫一些黑心商贩给骗了。几人经过一个摊子,她磨在一排排图案多样的面具堆前不肯走。摊子的老板见这女孩身上的衣料上乘,体态优雅,估摸着是大户人家的千金,马上过来热情地招呼道:“这位姑娘喜欢哪个,随便看啊!”
唐纭细长的手指在那排面具上一一扫过,停在了一个兔子鬼脸上,眼神欣喜,“这个真可爱,老板,帮我拿一个兔子的吧。”
老板堆起标准的职业笑脸,看唐纭就像在看钞票,“没问题,十两银子。”
如果这话叫江月白听见,这么一个量产型面具就要花十两,那她也来摆摊卖卖岂不是很快就能暴富,实现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的终极愿望?
可惜公主唐纭对钱没有什么概念,正待叫婢女掏钱的时候被李琦制止了。她奇怪,却见李琦一直给她使眼色,顺带还做口型,示意是黑店漫天要价。唐纭没看懂,“什么?”
李琦无奈,只好微微凑过去了些低声在她耳边说道:“黑店,不要买。”
唐纭扑闪着眼睛,可是就算是黑店,她也好喜欢这个面具啊。尤其是上面的兔子鬼脸,看着古灵精怪的,好可爱啊。
但李琦既说是黑店,必定是因为老板夸张的要价和东西的实际价值不符,她要是执意要买的话定会叫他为难。她不能这么不懂事,于是她放下手,对着老板微微地摇摇头。
老板见损失了一个大客户,恨恨地瞪了一眼在唐纭身旁教唆的李琦,煮熟的肥鸭眼看着就要到手,可惜给飞了。
晚上回到几人栖身的客栈,听那些在楼下大堂用餐的食客们说,原来明日就是当地的一个民俗节日,到那时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们都可以戴着面具上街赶赴集会。要是遇到了匹配的一对面具,那就说明了双方有缘,会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两个小婢女听见了,年纪轻轻正是爱玩的心性,于是问说:“那不是本地人可不可以参加啊?”
聊天的众人笑着回道:“自然可以,来者是客嘛,想玩就去喽。”
怪不得今天在街上看到有好些卖面具的摊子,想来是都奔着这个商机去了。
唐纭望着窗外的灯火,想到那个兔子面具,心里痒痒的。虽然回来的路上还看到了有好多各式各样的,但人就是很奇怪,总会对第一个,或者说第一个撞进心底的东西念念不忘。不管其他的再好,也都不是最想要的那一个。
她躺在床上,毫无睡意。不过也没到歇下的时间,只是白日里走的路太多,一下子多了这么多运动量,她底子弱,一时还真有些吃不消。
她把头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虽然没有买到那个心仪的面具,可是能出来一趟,看看这么多不同的风景,呼吸着和皇宫完全不同的自由空气,她也很满足了。
这时却听到房门响起叩叩的敲门声。唐纭有些紧张,直起身子试探地问:“是谁?”
门外顿了一下,传来李琦低沉的声音,“属下李琦,求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