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从队伍后昂首阔步走上前一位身穿黑色甲胄的中年将军。王城守踮着脚瞅了一眼,吓的一个趔趄,幸得亲随扶着,才没有出了大丑。
“沈,沈鸿!”王城守瞠目结舌。
崔管家的震惊之色丝毫不逊于王城守,因为当年吴家之事,他们崔家可是幕后推手。这位沈鸿,江南水师总都统,他自然无比熟悉。
当年沈鸿被革职抄家后突然人去屋空,他们家老爷一直担心沈鸿会在哪一天突然跳出来,他还劝慰老爷,吴家这棵参天大树倒了,沈鸿不过是没有根基的叶片,必是早早就枯死了。却不承想,沈鸿居然重新出现了,还与九皇子在一处!
沈鸿的罪名是已经定了的,楚和帝亲自下旨夺职。但崔管家还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挑出当年的事儿来。
毕竟楚和帝已经死了很多年了,现在又是荣景辰称帝,九皇子掌江北,南楚早就乱了君臣纲常,谁还会在乎当年林家谋反案。更何况,时至今日,仍有不少人心中是相信林家的,不然九皇子在江北也不会走的这么顺利。
不过他总觉得这件事背后还会牵扯出更大的事情来。趁着众人都将目光放在沈鸿身上,崔管家悄悄溜出人群去,必须想办法尽快回到江南去。
只可惜,随州城都被林玉致的人包围了,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崔管家一动,便有人跟了上去,在偏僻巷口将人给绑了。
百姓们自然不会注意,虽有几人发现崔管家不见了,也只当是他崔家丑事被揭发,心虚了不敢留在此处。
沈鸿走到林玉瑾马前,朝他行了礼,之后恭敬的站在一旁,身子笔挺,目不斜视。
林玉瑾道:“这位便是新任江北水师都统,沈鸿!”
百姓们或许不曾听说过沈鸿,但那些行商多年的人却是知道的。因为沈鸿的背后牵扯的是江南吴家,而江南吴家背后牵扯的,是京城林家。
于是,再看向九皇子时,目光都变得肃然起来。
沈鸿上前一步,用沉稳的有力的声音说道:“本官向诸位保证,随州码头会在三日后重新开放,并用水师战船送诸位返回江南!”
江南来的行商们连连道谢,心中滋味如何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当然,有知道当年事情原委的人,再见今日场面,很难不从中窥探出一点信息来。
九皇子志不在江北,而是京城。
沈鸿的回归便是在告诉众人,当年的案子,九皇子不认。
王城守是在吴家案发,渭水南北两岸大清洗之后才坐上这随州城守之位的。他不是哪一派的人,但这么多年来确实与江南方面牵扯不清。他唯恐这位新上任的水师都统会拿自己开刀,早已吓的脸色煞白。
亲随小声说道:“大人,咱们已经是九皇子的人了。况且当年沈家那事儿与大人又没有关系,大人不必忧虑。事后去找林将军说和说和,沈大人也不会把大人如何的。”
王城守抹了把汗,道:“要变天了,要变天了啊。”
第83章
安抚了行商和百姓之后,一行人回到了城北王宅。王城守也屁颠颠的跟了过去。
林玉致知道他心里担心什么,瞧他一脸焦急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滑稽模样,林玉致笑看了眼沈鸿。
沈鸿会意,走到王城守前头,唬的王城守差点跳起来。沈鸿那张严肃的脸竟也破天荒的泛起一丝笑意。
“王大人。”
王城守点头哈腰:“沈,沈大人啊。”
沈鸿朝他拱了拱手,道:“日后与王大人同治随州,还望王大人不吝赐教。”
“哎呦,不敢当不敢当,该是承蒙沈大人多多照顾才是。”
“王大人是个聪明人。”
王城守连连朝他点头笑着,心里却暗暗发苦,日后跟这人一起,可万万要谨言慎行啊。
周老三进来时,见王城守也在,便看了林玉致一眼。林玉致瞧他有些欲言又止,点了点头,道:“三哥但说无妨。”
周老三道:“端王醒了,要见将军。”
王城守一惊,心道怪不得出了这么大事儿都不见端王,原是又被林将军给抓了来。
林玉致转头看了眼林玉瑾,林玉瑾笑道:“叫他过来吧。”
……
“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连本王都敢挟持……”
萧元理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只是恼恨那个把他关起来的人,他骂骂咧咧的从外头进来,在见到主位上端坐的少年时,骂声戛然而止。
“是你!”
林玉瑾起身朝他拱了拱手:“李公子,好久不见啊。”
萧元理悚然一惊。
他与九皇子打过两次照面。一次是在清福县,那时他化名李元,在外行走,自然在扮相上也稍加掩饰。第二次是在京城刑部衙门,那时他是端王,雍容华贵。他很确信这个少年人认不出自己来,所以才在刑部衙门露面。
此时这一声‘李公子’竟叫萧元理隐隐有些后怕。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林玉瑾笑道:“进京之前。皇兄真是藏的够深啊,在威远镖局时我便觉得皇兄身上有股十分熟悉的气质,叫人莫名想要亲近,原是自家兄弟啊。”
萧元理还在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儿来。进京前便知晓他身份,那么京城的一切……
“你们,你们还知道些什么!”
“还知道王爷手里有一本账册,王爷之所有能有今日之势力,全靠那本账册。”傅辞道。
萧元理踉跄了两步,那本账册非常隐秘,这世上除萧元珅之外,就只有他一人知晓,包括他最信任的成鹤都无从知道,他又是如何得知。
傅辞继续道:“知道江南李家虽表面是蔡雍的人,实际上却早已暗中倒戈王爷。这次的粮草事件,便是由李家挑的头。崔家呼应李家,是因为崔家本就是蔡雍的人。而蔡雍是最不想江北坐大,不想九皇子归京的人。”
“知道韩励勾结海盗,与紫金关马奉阁,商文成联手劫粮,为的是谁……”
萧元理越往后听越是心惊。
王城守则越听越糊涂。马奉阁不是已经承认海盗事件是韩励与商文成所为么,怎么听这位俊美公子的意思是马奉阁从一开始就与韩励勾结,那适才马奉阁又为何那般姿态……
“……王爷,你说江南屯粮若是卖不出去,后果会是怎样?”
萧元理浑身冷汗淋漓,苍白的唇颤抖着,似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一切,没有办法接受他经营多年的势力就这样毁于一旦。
他嘶吼道:“你们骗我!”
林玉瑾笑眯眯道:“皇兄不是都听见了么,那天夜里震天的巨响。”
萧元理跌坐在地,满脸颓色。
王城守又迷糊了起来。当夜那声震天响可谓十足骇人,也是因这两日事情繁杂,他一时竟将这事给忘了,如今再被提及,双腿竟忍不住的打颤。
就那么‘嘭’的一声,庞大的战船就给炸飞了去,残骸漂浮在海面上,都成渣渣了。若不是知道这东西是林将军带来的,他都要以为是老天爷给的天罚了。
所幸林将军第一时间就在街上散播了战船是她炸的,将江南行商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否则必会引起百姓恐慌。
虽然百姓们也很纳闷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能具有如此强悍的威力,但碍于林将军的威严,倒还真没有人敢对这东西好奇。若是惹得林将军不快,将那东西丢了出来,岂不是要将整座随州城都给炸平了。
这已经是王城守无数次的庆幸自己的选择了。
“韩励呢?”萧元理哑声问道。
林玉瑾朝沈鸿道:“沈大人,王大人,随州城中许多要事亟待解决,有劳二位了。”
沈鸿和王城守遂行礼告退。
待出得房门,王城守有些好奇的回头望了眼,沈鸿道:“王大人,好奇心会害死人的。”
王城守吓的一哆嗦,‘哎呦’一声倒着小碎步出了别苑。
沈鸿畅快的笑了两声,往上提了提腰间的佩刀,大踏步的离开别苑,径直往码头去了。
周老三将韩励和马奉阁押了进来。
乍然见到萧元理,马奉阁先是一阵激动,随后方才察觉不对,端王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着面前的三人,脑子嗡的一下,顿时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你们诓我!”
“这叫策略。”林玉致偏头看着韩励,道:“韩大人不是最喜欢玩儿策略么。只是可惜呀,玩儿鹰的反被鹰啄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