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赢江山+番外(147)

浓浓夜雾中,也看不真切, 等风再吹来, 把雾吹稀疏了片刻, 眼尖的就能瞧见,船帆已破。

不仅如此,如果再仔细看,船身船底,都凿的有洞。

一个一身红衣的年轻男人,坐在码头旁的矮房顶上, 垂下两只穿黑靴的脚,云里雾里, 看不清楚。

今夜的雾太碍事了, 不然就能看到这个年轻男人脚上穿的靴子边绣有金丝福纹, 大宛帝京苏记出品。还能看到他腰间,一根做工十分不符合他华丽穿着的粗糙红绳,垂挂着两颗金龟。

这位阔公子阴着脸,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锁眉望着雾气弥漫的外港水面。

他似是在等人,也好像是来等着看热闹。

过了好久,矮房下一个人对他说:“二公子,过子时了。”

“应该快了。”他点了点头,说道。

又是一阵风,笼罩在他身边的雾气淡了几分后,红色更加锐利显眼。

“船工都走了?”

“走了。”那人说,“那些人都认钱不认忠的,留在这里做什么?只要走,一人十金,谁能抵住金子的诱惑。况且他们都知道,我们花大价钱凿船破帆,他们留下来就是陪人送死。”

苏北湘道:“乐子,我爹常说的一句话,你记得吗?”

“二公子要问的是主子常说的那句……世间唯财好?”

“不,是那一句。”苏北湘说道,“我爹经常跟我们小辈们说,钱好,钱能使人变鬼,再使鬼推磨碾人……但钱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钱能买命,却不能起死回生。”

矮房下站的那人哑了声,好半晌才抹着眼泪说:“我知道,二公子说的是大公子……大公子回不来了……主子再多的钱,也换不回大公子的命了……主子抱着小孙儿哭了好久,看的人心里发酸……”

“这是我第一次见我爹把半边家产都拿出来……”苏北湘道,“我爹只剩钱了,他砸了这么多,就是让他们,都偿命。钱是买不了起死回生,但钱可以买他们的狗命,哪怕是太子,是皇帝,钱够了,总能要他们的命……”

夜雾中,传来车轮吱呀声,渐渐,人声越来越近。

等能听清后,来人也察觉到了不对。

“先行的侍卫呢?制造处刘大人呢?!怎么都没来接?”

“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意外?船还在吗?船还在……”

“不对,你们停下来听一下,是不是没人?”

“这可怎么办?”

这边七嘴八舌慌着,后面有人来问:“前面怎么停下来了?殿下问你们到了没有?几时能上船?”

坐在矮房上托腮呆望着船看的苏北湘,缓缓露出一丝笑。

他轻轻自语说:“几时上船,几时送命。”

那群人闹哄哄商量了半天,也没等到来接的人,有人哆哆嗦嗦道:“咱们不会是走错了路,到了不该到的地方了吧……”

有人吵他:“胡说,只有这条路,怎会走错!”

“何大人的意思可能是……”有个人用过分镇定的声音,压抑着嗓子眼的恐惧,神叨叨说道,“咱们……是不是走岔了路,今夜上路没掐算时辰,撞了邪,走上……走上阴司道了吧?”

这时,一人指着矮房方向,恐慌大叫:“啊!!厉鬼!厉鬼!!”

苏北项慢慢扭过头,夜雾太重,他们看不真切。

苏北湘幽幽一笑,克制住自己的怒火与悲痛,压着嗓子,一字一顿道:“你们,上船啊!”

上船啊!

船上有我重金买的死士,等着送你们上路。

哪怕你们有命夺船,也没命逃出外港。

这是我苏家黄金万两为你们铺就的黄泉路,就在眼前,上船吧,上路吧。

南朝随太子王临一起出逃的大臣们慌了神。

“鬼!!”

“快,快去请赵大人来烧符驱鬼!!!”

有人大着胆子,问苏北湘:“阁下行行好,要是缺什么,尽管开口,只求您抬个手,给我们指条阳关道。”

“我要命。”苏北湘说,“你们,所有人的命,换我一个不再难过。”

有个老臣匆匆走了过来,像是能镇场的人,他呵斥道:“都耍什么!上船,我们的侍卫京羽兵呢?!把何砦叫过来!!到底什么情况?今夜还能不能走了?!”

“何砦吗?你们那个京羽卫督尉?”红衣人回应了他,“他领了三十金,走小路离开了。”

“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红衣人回答:“送你们上路的人。”

老臣子的第二声呵斥还未说出口,就听身后阵阵马蹄声。

夜雾重,声音也发闷起来,咚咚咚咚,敲的人心中发慌。

“这是什么?!”

“这又是什么声音!?”

每个人都慌乱起来。

今夜太诡异了,太诡异了,仿佛嗅不到活人的气息。

“追兵!!是追兵!!”有人大叫起来,“保护殿下!保护公子!!”

苏北湘也紧张起来:“乐子,问问来人是谁,是不是咱们的人。”

叫乐子的人摸出一枚骨哨,吹了起来。

原来苏家派来跟着苏北湘一起到外港的人,竟然也是暗门的。

过了一会儿,乐子愣了一下,放下骨哨,说道:“二公子,应该是我的族长来了。”

“应该?你确定?”

“我不确定。”乐子说,“我吹出去的,都还没有回应我,但……现在这个风声……”

现在的风声,呜呜咽咽,一层叠一层,听的人心里透不过气来。

乐子说:“是我族的仇杀令,族长亲下,清道,报仇。”

默了好久,苏北湘看着下方如同热锅蚂蚁一样,乱成一团的南朝人,低声说道:“这就是南辽的结局,生气已散,必死无疑。”

江迎台摔死了沈莺儿的女儿,并且下了军令,两个公子府上留下的女儿,一个不留。

阿兰坐在军总台台阶最高处的四角八须龙椅上,手支着下巴,眼望着远处发呆。

她问江迎台,这些人该怎么处理。

江迎台罕见的沉着脸,说:“殿下不忍杀?”

阿兰说:“我刚刚看到几个姑娘,年纪跟我差不多大,我们破了城,她们才第一次到外头来,我……我也不是可怜她们,我只是……只是,她们与王临,与南朝没多大关系。况且,她们不正是被南朝摧残的姑娘吗?跟之前我在泽阳彭城救的那些姑娘一样,她们……她们本身没什么罪过……”

“殿下还是可怜她们。”江迎台一针见血,“你把她们当作之前的你,所以你下不去手?”

“我在想……”阿兰说,“你们都说要我做明君仁帝,要安抚民心,因而屠城是你们的军令,是你们自己私自行事,杀南朝皇室也是……我虽然都在场,但说起来,我却并未对此说过只言片语,即便是一统之后,百姓想起,怪罪北朝太残忍,也不会怪罪到我头上来。但……”

阿兰说:“我理解你们的心情。我其实也是,三番五次欲要下屠城令的是我,一心想要给月霜江宁他们报仇的也是我,我并未把天下家国放在前头,遇到这些事,第一个想的,还是要挽起袖子打一架,杀人全家解恨最好……所以你看我……我其实是个心毒手辣的残暴之君。我并不是见你杀人摔婴清皇室血脉的所作所为有所不满,有所不忍……但她们……”

阿兰指着军总台殿外一排排,在士兵监视下,乖乖瑟缩在墙角的女人们。

“她们,我不想杀。”阿兰说,“时至今日,即便再悲伤,再想报仇,我也不能让自己对平民百姓下手。即便是默认楼二军坑杀屠城……那也都是南兵,并不是平民……”

“殿下,格局太小。”江迎台道,“你说来说去,还是在为自己辩解。你就是不忍罢了,从不考虑以后。”

“可是,她们能对我的以后有什么威胁?我只是要放她们自由……”

江迎台不愿再多说,只道:“好了殿下,这些就交给我来。”

沈莺儿哭昏了过去,她再不喜这个女儿,当她忽然在自己眼前死去时,她也是伤心难过的。

沈莺儿醒来后,脑袋就不清不楚,见人傻笑,下一刻就尖叫着大哭。

阿兰让士兵简单安葬了那个女婴和公子府的那几个小女孩,自己躲在军总台的长廊拐角处,在夜雾的遮掩下,蹲在地上,捂住心,咬着牙无声的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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