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裳出去对颜家众侍从交代了一番,带了一名侍卫离去了,颜雪柔则继续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着唐颐回来。
又过了好一阵子,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唐颐还没回府,颜雪柔有些焦虑地站起身,走到殿门口张望。这一望,没能望到唐颐,却让她看到了急匆匆赶来的顾连珏。
“你怎么回事?”顾连珏一见到她就问。
颜雪柔不敢对他说实话,只能支支吾吾,说唐颐出去喝酒了,她担心得很,要等着唐颐回来。顾连珏劈头盖脸道:“胡闹!你们还没成亲,你就敢大半夜留在他府上?一会儿他醉醺醺回来,还不知会怎么样呢!你……你这是害我啊你知道吗?”
颜雪柔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又忧心唐颐,不禁红了双眼。
顾连珏见她双眼赤红,也不忍心再说她了,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个略带醉意的声音:“连珏?你在这做什么?”
顾连珏回头,沉默地看着眼神迷离、显然喝了酒的唐颐,颜雪柔听到唐颐的声音,立刻蹦到他跟前,怒道:“你还知道回来?!”
唐颐愣住了,盯了颜雪柔和顾连珏好一会儿,才忽然冲上前质问:“你小子怎么跟我未婚妻在一起?你想干嘛?!”
顾连珏面色不豫,心想这两个家伙大晚上的是合起伙来气我?
但他性情豁达,最终决定不跟醉汉争执,于是道:“这是你府上,我能干嘛?倒是你,怎么回得这么晚?你未婚妻等你都快等哭了。”
唐颐一怔,看向颜雪柔,快步走到她面前,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颜雪柔不理他,而是看向他身后的如丹和戚羊。这两人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们今天一定是跟着唐颐去喝酒的,看来唐颐又做了什么事,或是跟柳甫年他们说了什么话,连他最贴身的随从都被他吓到了。
想到此,她心里更乱了。
顾连珏将颜雪柔让他帮着说谎骗父母的事告诉了唐颐,唐颐听完皱起眉,颜雪柔扬头,气势汹汹道:“反正今晚我是一定不会走的。”
唐颐的神色变了又变,他看着颜雪柔,见她似乎生了大气,心知她大概猜到了一些,才来这里等他的。
他知道她急,更加不忍心敷衍,怕惹得她越发焦虑。他思虑再三,转头对顾连珏道:“就让柔儿留下吧,我保证,我和我府上的人,都会好生护着她。”
顾连珏一脸头疼地看着这两个人,纠结地不知如何是好。让颜雪柔在这留一夜,别说他不放心,就连他那身怀有孕的娘子知道了也不会放心的,方才在顾府听了紫裳一番话,李雨姗都急坏了,催着他赶紧来王府看看。
他可不敢就这么走了……
唐颐却不再管顾连珏,他像一只犯了错的大狗,耸拉着脑袋凑到颜雪柔身边,想要搂住她。颜雪柔皱眉躲开,朝着顾连珏道:“还是算了,今晚我会回府的,一会儿我让侍卫先回府告知阿耶阿娘,说我在晋王府上,晚些再回去。”
顾连珏还是犹豫:“可是宵禁……”
“这个晋王自有办法,”颜雪柔回头看唐颐,“对吧?”
唐颐立刻点头。
“放心吧,丫鬟护卫都跟着,不会有事的。”颜雪柔说罢,满脸歉意地看着顾连珏,“不好意思啊,大晚上的让你跑一趟,还……”
还让你看笑话。
顾连珏忙摆手表示没关系,毕竟这样的戏码平日里他想看都看不上呢,回府以后,他可要好好与娘子说道说道。
顾连珏走后,颜雪柔随着唐颐回到了寝殿,唐颐招架不住颜雪柔的逼问,吐露了实情——他确实有谋夺太子之位、希望卫国公府和梁国公府能够支持他的心思。
颜雪柔被他气得双手发抖,忍不住打了他一耳光。明明不重,她的手心却火辣辣的,唐颐被打了也默不作声,在颜雪柔的目光注视下,他居然哭了。
“我……我只能这样……不然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了……”堂堂八尺男儿,居然连哭也哭得小心翼翼,那样子别提多可怜了。
可颜雪柔却没有心软,她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服,漂亮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就因为你恨齐王,就要背叛从小与你一起长大的魏王?就要去结交你并不愿结交的重臣?那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是不是娶柳静娴为妻?”
唐颐顿时慌了,急急道:“那怎么可能!我再怎么样……我……我连这条命都不要,我也不会娶别人!我要娶的只有你!”
颜雪柔费了好大心力才勉强平静下来,拉着他在坐榻上坐下,认真道:“唐颐,我们认识已有两年多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并不想要什么帝位,你这人,天性|爱自由,不论帝位还是太子之位,都是对你的束缚。”
唐颐难过地低头,小声道:“这我又何尝不知,可我看到齐王好好活着,我就……我就恨不得杀了他!”
“可你不该就为了报仇被束缚一辈子,甚至不惜背叛重要的亲人!”颜雪柔使劲抓住他的手臂,红着眼道,“若是昭太妃知道了,也绝不会安心的!”
唐颐睁着茫然又绝望的双眼看着她,那副模样,令她觉得若她再抛不出一根绳索拴住他,他就会纵身跃下深渊。
他年少丧母,表面上看着意气风发,其实心中或许很想念、很寂寞。
不过几息之间,颜雪柔的脑子陷入了一片混乱,然后她费劲地将所有事理清,逼迫着自己将思绪卷成了一股她几乎无法承受的风暴。
唐颐看她似乎很痛苦,内疚地叹息了一声,将手臂从她手中缓缓取出,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热很热,她的却很冷。
他听见颜雪柔说:“若你只是想报仇,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都还是孩子,注定要彼此搀扶着成长。——蠢作者说道。
晚上,还有一更,么哒。
第92章
唐颐问:“什么办法?”
颜雪柔抬头,深吸了一口气,竟露出个笑来:“齐王既然敢觊觎昭太妃,必定是个品行不端的人,他能有办法在宫里对昭太妃施压,定然是用了些阴损手段的,所以说他这个人,一定不像看上去的那般无害无能。”
“他会对昭太妃作恶,就也会对其他人作恶,只要细细追查,肯定能找到他这么多年来的其他罪证。”颜雪柔抬头,看着没点几盏灯的昏暗寝殿,“就说他那个酒楼,京城的王公贵族都爱去,为什么那么多贵族在京中都有产业,却独他这家最红火?背后难道没有原因?”
唐颐皱眉:“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与世无争,又是圣人的弟弟,他的酒楼奢华阔气,在那里吃东西喝茶有面子,所以大家才去的。”
颜雪柔笑着摇头:“那么多重要人物都喜欢往‘客至’去,你说,若他有心,能从中搜集到多少消息?”
她看唐颐还有些不信,继续道:“我自小在扬州长大,淮阴侯府还有颜家的堂叔伯都与不少扬州商号有来往,所以我对做生意的事多少知道一些。你是皇子,自然也清楚,做生意——特别是在皇城脚下做生意且屹立不倒,是多么大的本事。虽说贵族的产业好做,但开酒楼开到‘客至’这么厉害,还是很难的,齐王那么个平日里看上去云淡风轻的人,很难想象他有做大生意的志向和心力。”
唐颐愣愣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颜雪柔当他是被自己的分析所折服,轻轻一笑道:“本来我也是‘客至’的常客,却从没想到过这一层。可如今你告诉我,齐王竟是个逼害妇人的阴险小人,我再回过头来看此人,很容易就能察觉出他不简单了。”
唐颐深深凝视她,眼中像是暗藏着波澜,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诚如你所说。先前我一定是烧昏了头,竟想不明白。”
颜雪柔摸摸他的脑袋:“可不是烧昏头了么。”
或许是那不该有的执念终于被去除,唐颐仿佛虚脱了一般委顿下来,唯有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睛一直盯着颜雪柔。颜雪柔被他看得心痒,也不忍心说重话了,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问:“还疼不疼?”
唐颐立马用下巴蹭了蹭她的手,可怜巴巴:“疼。”
颜雪柔捏住他的下巴,俯身亲吻了一下他的唇,才道:“我平日里不爱想事,满脑子浆糊,从不清醒。你一糊涂,都逼得我动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