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黎民不负卿(99)
正所谓乐极生悲,当安王听到这话后,眉头微微一皱,“是否他除了这批人之外,还有留的另外一批,以便万一我失败了他好用那批人孝敬新的主子,或者事成之后直接做掉我呢。”杀意,此时便在安王的心间升起。直到沈书城被杀的那一天,他才知道今天这话说的有多么不合适。
随后叶雀的一声叹息掩盖住了自己的疑虑。
“哎,为今之计,他不走也不行了,没了先生的辅佐,他真是捉襟见肘。这不,就连父皇除掉庞辉一事,他都没有任何办法。”只是这一声叹息,不知叶雀是真心替他的六哥着想还是釜底抽薪后产生的快感。
“是啊,现如今西北的叶君疏如日中天,极大牵制了他雨州的郭凉,就凭石磙的十万军队,恐怕还不是装备精良的京城禁军的对手。”
“嗯,所以咱们建议他赶紧离京保命,对他来说也不失为一个上策。”安王踱步到正中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打量着恭敬站立的沈书城。
“这都是殿下的英明,现在我就去传出消息,让群臣制造出立殿下为太子的迹象。”
看着沈书城离去的背影,叶雀觉得背上微微发凉。“这些年,他借助蒙岳书院到底安插了多少高官呢。”他心中暗忖道,其实至今,他只收到过一部分沈书城重新安插的人的名单。
九月的京城清爽宜人,没了夏日的酷热,那冬日的严寒还在赶来的路上。城郊的人们或携带新鲜的瓜果,或推着刚采摘的蔬菜,络绎不绝的进城叫卖好换几个散碎银子。繁华热闹的西市上,各色时令水果蔬菜琳琅满目,在嘈杂的人群中,一只金色的蜻蜓不时的翩翩起舞,或驻足苹果上,或停在硕大的南瓜上,无惧人群,无所思虑。
但她眼中的人类,却是无远虑之时,必有近忧之事。
九月半时节,一封看似无关的国书摆在了楚皇的案头上。“南天一国天子致书,今避国已出国丧之日,依俗,应择良女成亲与新帝,以喜之气冲悲之痛。大楚浩大,国之泱泱,我南召虽处南地,仍仰楚之强大辉煌。且楚女温婉贤良,甚合帝意。望楚皇赐一皇室宗女与召帝,以结两国百年之好,共进退,同甘苦,一起造福两国之众生。”
“南召一直对我大楚南三州虎视眈眈,现如今西北我军正与西狄大战,南面实不能再受攻击,若与南召结为姻亲,也不失为上策。”楚皇推开国书深思道。
不远处的香炉中,袅袅青烟自炉口处冉冉升起,新提炼的桂花香片散发着清爽的味道。其中的淡淡中药味是太医院专门添加的,用于强健体魄。自从上次楚皇摔下楼梯后,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临近冬日,还经常的咳嗽。
随即他诏命礼部,自大楚皇室中根据南召新帝的生辰八字选取合适女子,准备南嫁和亲。一听到这个消息,原本口口声声为君分忧的各个宗亲王爷,吓得赶紧藏了起来。几个有适龄女儿的王爷要么赶紧给女儿找了婆家,要么偷偷请算命先生,把八字改成与召帝相克之命。
我肯定爱,但嫁闺女你可以找别人吗。
最终经过艰难找寻,庆阳王的嫡女凤娇和南召帝八字吻合,楚皇大笔一挥就定下了这门亲事,良辰吉日定在十月初一。
梦琼最近几日特别高兴,因为她思念的人儿就要回京了,在她软磨硬泡之下楚皇终于答应召叶君疏回京述职,其实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想问一下他对于梦琼的看法,若是合适的话就在十月份把婚事一起办了,毕竟他也老大不小了。
秋日的阳光温暖柔和,射在御书房外梅花镂空的窗户上,投在屋内一片明暗相间的花瓣。这淡淡的光线驱散了房中的寒凉,加之脚炉的帮衬,此时的御书房温暖如春。午后,楚皇听完叶君疏关于收复失地的计划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像是不经意一样淡淡问道:
“疏儿都二十多了,打算何时成家啊?”
“失地未回,暂没考虑成家之事。”
这话要是别人说出口的话,楚皇指定不信,但若出自对面之人,他深信不疑。
“呵呵,那可曾有中意的姑娘?”楚皇似乎忘记了上次叶君疏的回答了。
“有,末将上次已经回复陛下,是一沈家女子。”
一旁的胡岁轻轻咳嗽了一下,示意叶君疏此话不妥。
“瞧瞧我,都老糊涂了,呵呵呵,那此女子家父是谁啊?”假装糊涂的楚皇不经意问出了梦琼事先透露的那条重要信息,浑浊的眼球里闪动着一抹寒光。
“是,是通缉犯沈书城的女儿。”
“大胆,朕决不允许我大楚西北王迎娶一个罪臣之女。”原本和善的面孔风云突变,两道凶光从双眼射出。
“陛下,她乃千植帮帮主,虽是罪臣之女,但一心向善,这些年来千植帮都做过什么善事,您一打听便知。”
“你给我住口,无论怎样也不能摆脱她罪臣之后的身份。”由于过于激动,楚皇剧烈咳嗽起来,胡岁在一旁赶紧上前捶背。
毕竟上面之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且他的好友欧阳雪霜日前寄来书信,向他说明了上一辈所有的恩怨,他是在不想惹楚皇生气,但心已有所属。于是他只是直愣愣的跪在那里,没再说什么。
“我问你,大楚开国大将杨家后人,梦琼公主如何?”
“人虽为良善之辈,但我心已有所属。”
“我要是非要你娶她呢?”
“那她只能一生独守空房,因为我不久就会死去。”
“为什么?”
“因为露儿非我不嫁,在我大婚之日她必会悲痛而终,而我,待收复山河之后自会自刎与她坟前。”
“好了王爷,你也少说两句吧,等回去考虑清楚了在说吧,什么死啊活啊的,多不吉利啊。”胡公公赶紧打圆场道。
“好了,你先下去吧。”楚皇忽然想到了当年和他的母亲徐华的海誓山盟,面对如此痴情之人,一如他的母亲那样的神态,作为皇帝的他下不了手拆散那对鸳鸯,遂摆了摆手让他走了。
窗外的光线有些刺眼,楚皇神情恍惚,愣了好大一会才对着账内之人缓缓说道:
“出来吧。”
当梦琼自帐中走出之时,泪水已经打湿了那淡粉色长裙的胸口,那满含悲痛的双眸中多了一层死灰的色彩,原本娇俏的脸颊也不复往日光泽。自小算起,楚皇就从没见过这个女孩如此绝望过。陡然间,感觉她有些陌生。
“我已经尽力了。”楚皇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了,谢父皇隆恩。”梦琼边说边向外走去,人如同行尸走肉般。再也没了往日那花样百出的叩拜跪谢之礼,而是径直走出了皇宫,自始至终都没在回头看上一眼。
三日后,庆阳王紧急上奏,说自己女儿忽然暴病身亡。大楚昭阳公主梦琼得知后即刻上书,表示愿意为国远嫁南召。
第78章 远嫁
秋日的清晨,空气中流淌着浓浓的寒意,太阳已经没有了夏日的热情似火,此时刚懒洋洋地爬出地平线,金辉遍洒。灿州主街民安街上,一些素衣百姓,早早地立在道旁,打算送一程那位大楚国远嫁的公主。他们或饱读诗书,或目不识丁,但内心都知道:这个孤身远去的女子,会给大楚的黎庶带来一些安宁。楚国南三州的人们,不会再被南召象兵的蹄声在暗夜中惊醒。
此时的那片空地上,随嫁物品琳琅满目,翡翠珊瑚、珍珠玛瑙不计其数,以及一些医书和工技类书籍。一边,款款而立的宫女及精心选拔的工匠们也即将陪同公主殿下远赴异国他乡。
辰时一到,大内总管胡岁步伐庄重坚定,缓缓走上高高的望君台,开始宣读楚皇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楚召两国,虑芸芸众生之艰辛,故而结为姻亲。自此,埋兵器与地下,藏战车与深山。今忠毅王之女梦琼,忠正善良、体黎庶之苦,查民生之艰,愿南去南召,结两国永世太平。今特封梦琼为一品硕孝公主,其父杨玉震加封一等公爵,持正一品衔。钦此。”
“良辰已到,起驾。”
泥沙垫地,净水泼街。为首的是六百名清一色枣红马骑兵,随后跟上的一百名名侍号者,长号声响彻云霄。之后一百名提锣者,清脆的锣声高亢嘹亮。后面的一百名唢呐手吹奏着欢快的《百鸟朝凤》。再往后是一百名名提灯者,一百名提篮者,之后便是陆子凝乘坐的红丝楠木马车,马车周身挂红,四匹波斯纯种红马抬着整齐的马蹄向前迈去。最末尾的是六百名丫鬟及两千名护卫兵。运送各色陪嫁品的马车亦随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