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黎民不负卿(33)
他知道,这是另一只雪鹰快要到来的征兆。怡悦的容颜快速占领了那张苍老的脸庞,就要有她的消息了。楚皇暗忖道。碧空万里的那个白点近了,接着白点变成一团,最后一只雪鹰的模样射进楚皇的瞳孔,在雪鹰飞掠桂林时,一滴温热的东西掉在了他的脸上,伸手一擦,竟然是鲜血。
他赶紧跑到御鸟园,看见了那只奄奄一息、从遥远北地飞回的雪鹰。它静静地躺在地上,抬头望着笼中的另外一只,渐渐地,眼皮向下耷拉,双腿开始绷直,原本优美的翅膀随意地铺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它死了。
笼中那只凄惨的叫着,喙部狠狠啄在笼壁上,已开始渗出血迹。由于剧烈的拍打,羽毛四散。
“打开笼门。”楚皇命令道。
一个小黄门上前刚开开笼门,只见那只雪鹰一下子钻出来跳到地上那只雪鹰身旁,啄了一下地上的它,见一动不动。雪鹰抬起了头,看了看楚皇,眼神中似乎充满了仇恨,好像是在埋怨对他们的拆散。
扔下几声凄厉的惨叫后,只见它一翅冲天,盘旋后加速撞向了御鸟园旁的一块巨石。扑通一声,血肉溅满了石面…,
追随着另一只雪鹰的脚步一起走了。
楚皇作为高高在上的人类至尊,没有去思考这一对雪鹰之死是谁造成的,只是盯着原来那只的腿部,那里空空如也。
“不好,她肯定出事了。”楚皇大惊,随即宣召胡公公觐见,紧急前往雨州查看,同时飞鹰传书郭凉,询问原因。
此时他牵挂之人早已不在人世,好在在那场混乱之中,千植帮的人救出了她的遗体。
几天后的清晨,乌蒙岭上荒草连天,夜露凝重,地铺白霜。随着时节的推进,太阳起的也越来越晚,估计是畏惧九天之上的清寒吧。几处枯草叶的背后,开始挂起了晶莹的冰珠子,趁着太阳还没起床,赶紧用晶莹装饰一下自己。草丛的后面,一座新坟陡然突起。
“娘,女儿又来看你了。”沈兰露微微抽泣,化着带来的纸钱。
“这次给你带来了一个伴,她生前是湘王的侧妃,只是像你一样,被天煞帮的恶人所害。她是一个好人,希望娘在那边能有个照应。”在她眼里,凡是和天煞帮厮杀的,一般都是好人。
不远处的一颗松树下传来忧郁绵长的笛声,青笛之音在如此萧瑟的早上显得格外苍茫,更增添了听者内心的悲伤。笛声中,也带出了演奏者那苦涩的内心。虽然那天他联合千植帮共同救下了徐侧妃的遗体,但好友伤重,至今仍不知所踪,故而忧心忡忡。
“徐侧妃,你安心的去吧,天煞帮那帮恶棍,早晚会遭报应的。”此时沈兰露来到那座新坟前,化了一些纸钱又放了几个水果。
“至于叶君疏,我…们千植帮会找到他的。”本来她想说“我会找到他的。”话到嘴边又觉不妥,遂赶紧改口。
一会吹笛之人一袭白衣走上前来,“我们走吧,一会人多了恐会被发现。”
两人一前一后向着山下走去。回头望去,欧阳雪霜那一向冷峻的目光中传来阵阵暖意。女孩特有的敏感细腻告诉她,欧阳雪霜的目光中似乎另有深意。
“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沈兰露暗暗告诉自己,她知道欧阳雪霜是一个正直有担当的好男儿,只是她那狭小的心脏中只能住下一个人。
而那个人,此时正在不远处的破屋中。
第25章 寺驻
眼球微微转动了一下,感觉一抹光亮透过眼睑钻入漆黑的瞳孔,像是在寒冬腊月兜头泼来的一盆冰水,叶君疏精神了很多。强行命令着眼睑上抬,可总有一股涩涩之感摩擦着眼球。此时耳畔传来一股沉稳的呼吸声,绵长且舒缓。没有非凡内力是做不到的。
终于睁开了闭合足足七天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普通的房舍,一扇红漆斑驳的木门守着门口,两页雕梅花的荷叶窗阻隔着深秋涌向屋内的寒气。窗下有一小凳,一个身着紫衣之人端坐其上,似乎是在透过窗户缝隙打量着外面的萧索荒凉。
高高束起的发髻中掺杂着几丝银发,那是岁月这个漆匠经过时留下的脚印,镇定悠闲的目光没有一丝慌乱,丝毫看不出他是刚刚从床边跳过去。床下的炭火噼噼啪啪的释放着炙热的气体,把偷袭进房间的冷气统统杀死。
叶君疏抬起酸麻的右手,掀了一下盖在身上的浅灰色薄被。想要说些什么,却才发现口干舌燥,端起旁边的青瓷海碗,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后才稍微缓解。
“多谢英雄二次搭救。”
“哦,果然好眼力,呵呵。”
“自上次英雄在鸣沙关的断虎崖相救后,一晃几个月过去了,没想到再次相见竟与上次如此的相似。”
“如果身体好了,还是想想如何为你娘报仇吧。”
像是有一只毒蛇盘恒在心脏,正用那血红的信子舔食着自己的心脏,痛,一点一点传遍全身,又像是骨髓中刺进了无数煨着冰冷寒毒的钢钉,在反复转动中噬骨侵肉。原本身上仅存的热气一扫而空,自己像是躺在极地千尺之下的寒冰之上。抬头望去,冰上印满了母亲的音容笑貌,只是他知道,那和蔼可亲的容颜已随风而去,而天煞帮,就是那股恶风的源头。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咯吱咯吱的声音从牙缝中传来,甚至听到了一丝叶君疏把牙齿咬碎的声音。
“那就好,努力吧少年。”
一只略显苍老的手拉开木门,瞬间灌入的冷风让叶君疏不禁的打了个寒战,抬眼望去,只见紫衣人步态缓慢,似乎含着一股悲愤、一股怀念。但只是一转眼间,紫衣人就不见了踪迹。
“影子英雄,你是不是认识我母亲。”他喊出了紫衣人曾经说过的自己的名字,但回答他的只有烈烈西北风的狼嚎之音。
“他又走了,他是谁呢,为什么要屡次救我于危难?”叶君疏自言自语道。
没过多久,耳畔传来阵阵雄浑苍劲的钟声,那么清晰,那么洪亮。
“原来我身在慈恩寺啊。”他又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环境,看到这间简洁干净的僧房后叶君疏又肯定的点了点头。
一会主持空相大师推门而入。“阿弥陀佛,施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叶君疏正了正精神,把那股仇恨深深埋葬心间,揖手还礼道:“多谢大师赐舍之恩,叨扰之处,还望见谅。”
“叶公子一身正气,这一段时间在雨州府除恶扬善,为了这座城池的治安呕心沥血,此等功绩足可彪炳史册,现如今你遭人陷害,凡侠义中人理应仗义援手。”
“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刚才那位紫衣施主都告诉我了。哎,公子虽贵为龙子,但出生时没有金册金印,恐怕回归之路道阻且长啊。”
接下来叶君疏不由得叹了口气,岔开话题聊起了佛法,此时估计唯有佛法,才能原谅京城那个父皇的错误。没有他,母亲根本不会来到凶险的雨州湘王府,更不会死在天煞帮之手。相对于对至高权利的渴望,此刻他更在意的是母亲的死亡。
就在叶君疏稍稍缓和之际,一个小沙弥敲响了那扇稍显破旧的门。
“什么事啊?”喉结抖动,空相浑厚的声音充斥着房间。
“大殿之上,有一白衣男子请求相见。”
“是谁?”空相微微一愣,首先他想到的是前来找寻叶君疏的仇家。
“他没明说,只是说寻找一位六年前在此路过的一位故人。”
“大师,你去忙吧,我已好很多了。”
见叶君疏眉清目朗的面容稍稍红润,并无大碍后又嘱咐了几句,便向着大殿走去。透过深秋缕缕阳光看去,一位身着华服、身高约六尺的男子立于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之中。
见空相前来,男子身子微弯,双手于腹部合拢,于鼻下开始双手向下划去。
“晚辈多泽参见大师。”
“呵呵,快快平身。不知多泽少侠来自何处?”
“晚辈来自大楚之南,只因六年前一位故人走失,前几日听闻曾路过宝刹,特来向大师打听一番。如有叨扰,还望原宥。”
“阿弥陀佛,原来是南召贵人到访,有失远迎。”空相目光扫过之处,一枚雕刻金色大象的符牌映入映入眼帘。大象,是南召族的图腾,那里家家户户以象为尊,但雕金色大象只有皇族才有权佩戴,普通人家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