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既然会把王族出身的他派到大周来当细作,显而易见的,他在那边并不受宠,而且地位尴尬。
但他这样的人,就算不受宠,又怎会甘心屈居人下?等他回去之后,北狄内部必然会陷入内斗之中,只要北狄人自己乱起来,我们齐家就还有一争之力。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希望形势不要发展到那一步。”
齐昇见女儿如此心思缜密,冷静睿智,其实是心疼又欣慰的。
她终究还是长大了,可是成长是个很痛苦的过程。看起来这一趟西域之行,她真的是吃到苦头了。
周氏也点了点头,认同女儿的分析,“所以,洛修现在以为你有了身孕?”
“是。我准备坐实这件事。”然后她便把接下来的计划详细跟父母说了一下。若想成事,她需要家族的助力,否则就凭她自己,是断然无法瞒天过海的。
这样算计洛修,固然是有些对不住他,但是现在他是想侵占她国土的敌人,那么她也顾不得什么道义不道义的了。
若真的有一天,她与他之间可以冰雪消融,化敌为友,到时候她自然会向他坦诚请罪,他原谅也好,惩罚也罢,她全都受着。
但若终究是你死我活的关系,那她今日所做的一切,亦无愧天地,无愧己心。
从齐家回去之后,齐月盈没有去皇宫,她直接回了邀月宫,现在对她而言,外面的事都不重要了,齐昇和洛修自然会替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
她吃下假孕丸之后,安心‘养病’就好。
另外,她还专门嘱托齐昇,让他先把柳媚妩送到北疆去,假孕丸和极/乐丸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洛修察觉,否则,她岂不是功亏一篑?
知道这件事的,除了柳媚妩,还有当初负责试药的御医。但那御医一家几代人都为承恩伯府效力,自然信得过,而且她这‘身孕’若想坐实,自然也需要自家御医的帮衬。
她安心养病,京都城里关于皇贵妃平安归来的消息也就流传开来了。
齐月盈当初走的时候,可是大张旗鼓,打着去西域迎佛骨舍利的旗号,浩浩荡荡启程的。
现在时隔一年,她回来了,却如此的悄无声息,这是为什么呢?
洛修那边很快就给了原因,因为这一路上有太多势力盯上佛骨舍利了,他们扮成刺客悍匪,屡次三番的来抢,皇贵妃为了保住佛骨舍利,不得已,才低调的微服回京,没有惊动任何人。
但皇贵妃实在是太辛劳了,所以回京之后就病了,压根没有精力应付之后的所有事了。
至于佛骨舍利在哪里?
洛修从他的库房里挑了几块长的像骨头的水晶,然后装在一个共有九层机关的宝盒之中,他把这个在朝堂上当众拿出来,呈给皇上,告诉所有人,这就是佛骨舍利。
所有人:“......”反正也没人见过佛骨舍利啥样,他说是,那就是......吧?
于是,皇上那边又召集高僧,安排了盛大的供奉佛骨舍利的仪式,顺便让朝臣们给劳苦功高的皇贵妃歌功颂德,大大的讨好了一番皇贵妃。
当然,这些琐事,养病中的皇贵妃是不用亲自参与的。
事实上,自从回京之后,除了私下见过齐家人,齐月盈谁都没见,她把自己关在了邀月宫,连洛修都挡在了门外。
洛修吃了几次闭门羹,最后索性站在邀月宫门口不走了。她不见他,他就打算在这里站到天荒地老。
这本就是洛修最担心的情况,结果她还真的是一回大周就不肯见他了。
他知道她在逃避什么,而他是坚决不会允许她再逃避下去了。
最后,齐月盈被他逼的无法,这才‘不得已’把他放了进来。
洛修进来的时候,齐月盈坐在寝殿中,她并未梳妆,只穿了白色的寝衣,身上披了一件牙色的披风,屋子里的炭盆烧的暖暖的,可他还是觉得她冷。
她比他上次见到时,更瘦了,也更憔悴了。
他心疼的不行,快步走到她的跟前,“怎么回事?你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睡觉吗?你看御医了吗?御医怎么说?”
其实齐月盈不是不想好好吃饭睡觉,可是那个假孕丸吃下去之后,她所有的身体反应都和真的怀孕是一样的。她吃不下啊,简直是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她不知道女子怀孕是不是真的要这么难受,如果是的话,那也太受罪了。
她神色恹恹,强打精神对他说道,“看过御医了,我没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了?齐月盈,你这算是过河拆桥吗?”他很生气,气的想狠狠教训她,可是又舍不得。
齐月盈对他的怒火无动于衷,“洛掌印,以后如无必要,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她说完,来不及等他反应,一阵干呕又涌了上来。
洛修神色一慌,然后看她什么都呕不出来,心疼的眼睛都红了,“你现在,是不是什么都吃不下?”
齐月盈的眼圈红了,“这是我自己的事。谢谢你把我送回来,但......我仔细想了想,我们之间,是没有未来可言的。洛修,你走吧,我想忘了你,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算我求你了。”
“那你打算把我的孩子怎么办?”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出了这一句。
齐月盈神色一慌,刚想否认,洛修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开始诊她的脉了。
脉象圆滑,如珠滚玉......这是滑脉。
她果然是有了身孕,可是她却还想瞒着他。
他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握着她的手腕,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凉,“你看过御医了,所以你也知道你是真的有身孕了,对不对?”
齐月盈不说话,只是垂泪。
洛修:“可你仍旧要和我断绝往来,所以,你是不打算要它了,是不是?”
齐月盈闭上了眼睛,只是哽咽,仍旧一言不发。
“那你为什么不在我来之前,就打掉它呢?这对你来说不是难事。”
洛修眼眶微红,握着她手腕的手微微用力,“你在等我,是不是?”
齐月盈把头垂的更低,始终不肯看他。
“你狠不下这个心,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是不是?”洛修一句一句的说,她最后摇了摇头,却始终不肯开口。
一滴泪从他俊美似天人的脸庞滑落,他语带恳求的说,“留下它好不好?它是我第一个孩子,也或许会是唯一的一个,它是我们的孩子啊,你怎么忍心不要它?它甚至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人世一眼。
月盈,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了,我只有它了,你如果真的不打算要我了,至少把它留给我好不好?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看在我几次舍命救你的情分上,求你别杀我唯一的亲人好不好?”
他生的是那样的俊美,这番话又是那样的动人。
齐月盈觉得,如果她真的怀了身孕,恐怕也会因为他这番话,而舍不得打掉吧?
洛修见她脸上露出犹豫恍惚的神色,再接再厉的说道,“如果你是担心萧允宸,我来帮你安排,我会让这个孩子有个堂堂正正的出身,我保证任何人都不会起疑!如果生下它之后,你舍不得它,那它就是大周的皇子公主,如果你不想要它,那我就带走它,我会好好照顾它,让它平安幸福一世.......总之,求求你,生下它好不好?你让我做什么都行,要我的命都行......”
齐月盈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止住了眼泪,她问,“你想怎么安排?”
洛修心中一喜,她会这样问,几乎也就等同于,是答应留下这个孩子了。
“你放心,交给我来安排!”
齐月盈又忧心忡忡的皱起了眉头,“就算是你能骗过萧允宸,可是月份上......”
“让御医在脉案上少写两个月就行了。至于往后,我已经想好了,我会找个借口,把萧允宸调离京都,在你生产之前,我都不会让他回来,等你生产之时,再找个早产的理由,所有的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洛修说的胸有成竹,可见这些细节是他早就想好的了。或许早在北狄的时候,他就开始在筹谋这些了,所以才一回来,他就开始按部就班了。
齐月盈再次感叹这个男人的心机谋算。
她若稍有不慎,恐怕真的会一头栽在他的情网里,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