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生,除了音律从来没有受过什么挫折,门中人谁都夸她,可是她从来没被娘夸过,后来娘走了,她不甘心,自己逼自己再去学《镜湖月》,但是还是不行。她其实也很爱听人吹笛弹琴的,怎么就不行呢?她一直觉得不会音律其实没关系的,可是在修炼迷花倚石心法第九重的时候,她才发现,缺了音律,就是缺了一环,她竟然走火入魔了!
“老天爷,为什么音律要和迷花倚石联系在一起啊!”曲无筝无奈地朝着瀑布大喊,水声盖住了她的声音,她喊了很多次,每次都被水声压住,心中的郁气也被压下去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嘛,怎么说,她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呀,干嘛要去想过去的事情破坏心情。
“嗯,都过去啦过去啦!”曲无筝挥着手,把坏心情都挥走了,“欸,肚子真饿了。不知道今天食堂有什么好吃的。”
曲无筝刚踏进食堂,就被守在这里的小师妹一把捉住,“大师姐!大师姐!我就知道你不会错过午饭的!”
“那当然,民以食为天。你好像很着急?”
“哎呀,大师姐,大姐夫出事了!”
“大姐夫?谁啊?”
“就那个外地公子啊!大师姐,他刚刚被门槛绊倒了,流了一大滩血,现在还昏迷着呢!”
曲无筝一惊,拉着小师妹往食堂里走,“快快快!”
小师妹拉着她往反方向走,“大师姐走错了,我把他送回青筝小院了。”
曲无筝方向不变,“我们赶紧把好吃的饭菜打好,然后再去看长鹿。”
“大师姐,你都不着急不担心吗?”小师妹不可思议地问她,不明白大师姐怎么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男人啊!
“我知道啊。”曲无筝干脆放开了小师妹,一个人快步来到大厅,迅速把饭菜看了一遍,手速极快地把饭菜装好,放在食盒里,拉着她往食堂外走,“你肯定给他治疗了对不对?那我早去晚去又有什么大不了呢?”
“可是,可是,他是你男人呀!”
曲无筝伸出食指摇了摇,“还不是哦。如果我听到受伤的人是你或者二师妹,我会很紧张很着急,因为你们是我非常重要的亲人呀。长鹿虽然是我的朋友,可是,也只是还不熟的朋友而已。如果不是对他怀有愧疚之心,我不会待他这么亲近。”
“大师姐……你,有点冷漠啊。”
“人的心啊,本来就不大,只要放上重要的人就够了。那些关爱,热情,担忧,自然也只给重要的人就够了。“
第4章
姜临的样子比曲无筝预想的要糟糕一些,她原本以为他就是摔晕了而已,所谓的一滩血是小师妹夸张的说辞,没想到,他本人确实是失血过多,而且脑袋上磕的伤看起来也挺吓人的。她吃饭的兴致也淡下去了。
小师妹只是帮他简单清理了一下伤口,还没有进行包扎,他甚至还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医者仁心,你既然都把他放到床上了,怎么不顺便帮他把衣服脱掉?”
“大师姐,这可是你的男人呀,我可是要回避的。”
“都说了不是我的男人。”
“哼,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的。”小师妹不服气地反驳,然后识趣地想先走,“大师姐好好照顾大姐夫哦,我去吃饭了。”
“等一下,食盒里有一份是你的呢。”
“嘿,我还是喜欢自己打着吃,就留给你们俩了。”
曲无筝也没强求她,来到床边,帮他解开衣带,脱下了外袍,换了一床轻一些的被子。然后打好水,拿好伤药,帮他重新细致认真地处理伤口。
等做完这些,发现他睡得安稳,她也放下了心。打开食盒,拿出饭菜吃了起来。等吃完午饭,姜临也没醒,她干脆拿了一本剑谱在屋里翻阅,边看边等着他苏醒。到了晚饭时间,他还是没醒,她干脆用内力加热好饭菜,吃完继续等他。
“我还在梦中吗?”姜临低语,他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一片黑,让他一时不能确认是不是脱离了梦境。
“不是做梦,你已经昏迷很久了。说实话,长鹿你的身体确实孱弱啊,不过是流了点血,摔了点伤,竟然到了夜里才悠悠转醒。”曲无筝说他一句,取出食盒里特意装的那碗白粥,内力加热之后,来到姜临身边,拉起他的右手放在瓷碗上,“来,先喝碗粥,拿好了。”说着,把另一只手也拉起来。
姜临被曲无筝拉住手,手微微颤了一下,却没有拒绝,接过白粥饮下,胃里顿时暖暖的。
“你的身子也太弱了,明天开始泡药浴吧,我之前答应过要好好调理你的身体的。”
姜临喝粥的动作一顿,“药浴?”
“是呀,治病需要提上日程了。你的筋骨需要好好修复,最好每天泡上半个时辰,还要喝治眼睛的药,等两个月后经脉通畅,眼睛上也要敷药,内服外敷才能好全。”
能尽早开始治疗,姜临也是开心的,“不知道要怎么个药浴法?”
“你只需穿着中衣泡在浴桶里就好了。”
“那岂不是很失礼。”
“有什么好失礼的,你现在不就穿着中衣吗?”
姜临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这才发现外袍不见了,自己只穿着中衣,难道是筝姑娘帮忙脱的?不由得耳根都红了,讷讷说不出话来。
“你不必觉得不自在,我们江湖儿女真的没有那么多规矩,又不是让你赤身站在我面前,对不对?”
姜临埋头把继续喝粥,没有搭她的话。耳朵却更红了。
曲无筝是个说干就干的人,第二天就把药浴的浴桶搬到了姜临隔壁的房间,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把各种药材配齐,姜临看不见,只是坐在院中听着她来来去去的声音,心里很是挫败。
饭后一个时辰,曲无筝就领着姜临到药浴房,伸手就要脱他的外衣,被他出手阻止,“不必,我自己来就好。”
曲无筝也没有多插手,等他脱好外袍,帮他把长发束起,不让水打湿了青丝,才扶着他在浴桶里坐下,“这浴桶下烧着炭,所以水温不会变化,你得泡上半个时辰,我就在屋外练剑,如果你觉得无聊了,想和我聊天就叫我一声。”
“嗯。”姜临听着她的脚步声走远,一直紧张的肌肉才开始放松下来。说实话,在筝姑娘面前穿着中衣挺难为情的,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和她多说话。屋子里很安静,他闭上眼睛,听到了屋外似有若无的剑声,风声,非常放松。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慢慢地,姜临和曲无筝越来越熟之后,曲无筝会在他泡药浴的时候坐在一旁的窗台上和他聊天。有时候也会给姜临读一些山下时兴的江湖话本,结果发现两人在很多事情上的看法非常契合。
有天曲无筝读完了一个劫富济贫的故事。
“啧,这个少侠真是担不起一个侠字。”读完故事,曲无筝发表了一下读后感。
“哦,怎么说呢?”
“富人的钱是富人的,又不是少侠的,他有什么资格把这些钱分给那些穷人呢。趁着夜里众人休息悄悄把钱拿出来,不就是偷吗,偷东西是坏事呀,哪怕他偷钱是为了把钱给穷人,也改变不了他偷窃的行为。”
“筝姑娘说的甚好,君子取财有道。劫富济贫从来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他劫的是贪官,看似解恨,可贪官大多搜刮民脂民膏,贪官若发现钱财被盗,要么用手中权柄缉拿盗贼,要么更加变本加厉搜刮百姓。”
“如果是要抓贼,那还好。但是如果变本加厉,这少侠就造孽了。”
“抓贼反而那批穷人遭殃啊。”
“为什么?”
“如果贪官家的银子上有府印,穷人一花钱就要进牢里。就算没有府印,一群穷得吃不起饭穿不起衣的人突然大肆购买粮食衣物,怎么可能不引起注意。”
“那如果少侠劫的不是贪官,是富商呢?”
“那就要看是个什么样的富商了。如果这富商心怀仁慈,是个善人,自然不会计较此事。但如果这富商是奸商,其实和贪官也大同小异。”
“那你觉得这些穷人要怎么办呢?”
姜临笑笑,“你一直在问我,我反倒更想知道你的答案呢。”
“自救,只有自己能救自己。我第一次下山的时候,非常可怜那些乞丐,看着他们衣衫褴褛地坐在地上,总是非常心酸。每次遇见,都会给他们银钱,可是后来我发现,很多乞丐都是好吃懒做的青壮年,他们有手有脚,却宁愿把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也不愿意用自己的双手去改变自己的生活。我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呀,我赚钱还不容易呢,凭什么要给这些不劳而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