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繁华录(106)

作者:篆文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标签:恩怨情仇 天之骄子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关键字:主角:杨慕,李妙瑛,谢又陵 ┃ 配角:杨潜,曹拂,绿衣,皇帝一干人等 她总记得,那年初见,金水河上的玉带桥白璧无瑕,他精致的眉目缱绻在淡金色的烟波里,一眼之后,便是花枝春满,天心月圆。欢尽夜,哀情苦,昔日温雅如诗的少年郎,父死家败,夺爵罢官,鲜衣怒马不再,金风玉露成霜。她变成他余生仅存的一道清光,他放弃梦想,放弃尊严,惟愿成全那一句誓言,和今生今世彼此团圆的天地。本文架空明,明以前的真实人物都存在,文中有提到,有一小部分官场、风俗等等源自清。文案无能,点击展开

妙瑛深深吸气,稳了稳心神,转顾常喜,见他脸上的担忧并非做作,索性扶着他的胳膊,一笑道,“不必了,这点路我还能走。多谢掌印。”

常喜被她看得垂下眼睑,连连道,“臣服侍公主,原是应该的,岂敢当公主一声谢。”

妙瑛徐徐摇头,双目灼灼,审视常喜道,“掌印何必客气,你对我的提点,我记在心上。你对我的亏欠,我也不会或忘。咱们来日方长,我信你,总归有天会记得还我。”

常喜一凛,手臂上忽地一松,妙瑛已昂首越步而去,他怔忡地望着她飘逸绰约的身影渐渐融进温柔妩媚的春光里,又越行越远,终是消散在春日艳阳下,徒留下一缕似有若无的飘渺余香。他忽然意识到,时世不同,各人呼吸间感受到的春意也自不同,属于燕国公主的绮丽春光,已在养心殿里那一番表明心迹之后,便戛然而止了。

第78章 怅恍如或存

杨慕自一片漆黑中惊醒,朦胧中觉得自己一身冷汗,身上的衣衫已被浸透,湿冷的寒气凉津津的渗进骨头里,甚是难受。稍稍转动身子,心中猝然狠狠一痛,他以为自己尚未想起的往事一时间纷至沓来,原来大梦一场,仍是不能令他忘怀过往。

也许今夜星汉淡无色,房内只余一渺微光,杨慕下意识的侧耳去听,除了更漏发出断断续续的单调音律,庭户无声,万籁俱寂。屋外忽然竹影摇曳,一阵风声拂过窗棂,发出簌簌轻响,他犹是记起,眼下正值春夜,可为何他感受不到一丝和煦暖意,周遭的黑暗和梦里的凄怆重叠在了一起,令他无法探明究竟哪一个才是梦境,哪一处才是真实。

梦中的画面清晰映在他脑海里,漫无边际的惨白,母亲凄婉忧伤的面容,目光中有殷殷的爱意,无可奈何的怅然;父亲满是纠结和不甘的双眸,托孤般沉重的语气与最后的嘱托;杨瞻清甜无邪的笑颜,他轻快地向他跑来,一跃便跃入他的怀抱,那样坚实的温暖比任何一记春日都要令他感念难忘。这是岁月无法淹没的记忆,好似昨日才刚刚发生,如今想起,只令他柔肠寸断,猝不及防。

他已分不清那些似梦似幻,亦真亦假,就如同化为蝴蝶的庄生,处处飞花,处处迷蒙,伸出手去,点点落红无处寻觅,惟有怆然回首,才发觉自己孑然一身,独立于天地间,清冷而孤寂。

杨慕缓缓起身,坐在床畔,窗外树影婆娑,隐约有庭院中的溪流潺潺流淌的声音,时断时续,像是一个女子幽怨呜咽的浅唱低吟。他茫然的想起,梦里还有一个似秋阳一般温暖的面庞,含着明朗柔和的笑意向他伸出手来,她好像等了他许久,穿过无边幽暗,淌过岁月河流,来到他面前,只为挽住他,对他说一句,我在这里,一直都在,陪着你。

这不过是句平常无奇的话,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几番生死挣扎之时,每当这句话在耳畔响起,是怎样的令他动魄惊心,只为这一句话,他或许才又有勇气重新面对早已满目疮痍的生命。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他有时宁愿自己还在梦中,任由妙瑛牵着他的手,对他展露明媚微笑,看得久了,他会以为那微笑可以永恒不变,只为他一个人而绽放。他在黑暗中黯然的笑了起来,原来自己如此自私,贪恋着妙瑛的善意和美好,却到底无法回报一丝一毫。

窗外的风声骤然停了,一室静谧中,他迷茫悲戚的心绪渐渐安定下来。他生命中的欢愉,惟剩妙瑛,她就好像自己困顿生命里的一弯清溪,慌乱迷途中的一道星光,即便他的人生已失去了亲人、故园、自由、梦想,但还是要为这一点点希冀努力拼上一回,纵然失败,他也不能让她陪着自己一道沉沦,他总要试上一试,试着让妙瑛得到今生的圆满和安稳。

念及此,杨慕顾不得胃里阵阵痉挛,倏然起身,却不防几日未曾下床,双腿绵软,刚一站起,膝盖便一弯,险些栽倒在地。他不敢大意,先扶着床沿适应了一刻,觉得腿上渐渐恢复了力气才迈步向门口走去。

门推开,一阵清润的春风迎面撞入他怀中,却是妙瑛披着斗篷正走进来。两下里,四目相对,彼此都是一怔。

杨慕适才要冲出门去寻妙瑛,觉得自己有满腹的话想要对着她说,及至见了面,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踌躇良久,心里微微一酸,终是问道,“我,睡了几日了?安儿,还未曾出殡罢?”话一出口,他忽然想起,自己几次从昏迷中清醒,甫一开口都是向妙瑛询问亲人的死生之事,如是想着,心已是重重一沉,四肢百骸皆在隐隐作痛。

妙瑛迟疑片刻,道,“算上今日,你已睡了三天了……你放心,尚且还可以送安儿一程。”她这三日可算过的跌宕起伏,也未有机会好好来看他,如今从灯下朦胧的光影里望过去,只觉得他瘦得愈发狠了,却也更显出轮廓的精致清晰。她默默地看了一会,见他忽然蹙起眉,面上露出痛楚之色,忙上前一步道,“觉得哪里不舒服?我去叫人传太医来。”

杨慕只觉得胃里抽作一团的痛,涔涔冷汗沿着背脊蜿蜒淌下,余光一瞥,正看到妙瑛眼中的疼惜焦急,他下意识地掩饰起神情,略直了直身子,道,“没事,只是太久没吃东西了,可有现成的吃的?”

妙瑛想了想,道,“我叫人去熬些糜粥来。”才要转身,又被杨慕轻轻拉了回来,摇头道,“太晚了,我忍忍也就过去了,还是不折腾旁人罢。”

妙瑛愣得一瞬,旋即低声一笑道,“那便咱们自己来好了。”她蓦地牵起杨慕的手,拽着他一路向厨房走去。

夜半时分,院落内自是鸦没鹊静。因府内人口简单,管厨房的娘子们平日里也不大提防,是以房门竟未落锁。二人长驱直入,妙瑛借着外头的星光,摸索出火折,点亮灯烛,放眼一扫,灶台上只零星摆着些菜蔬,她不甘心地上前翻找,终于在角落处盖子下头找到一碗茯苓粥,当即端起来对着杨慕欣喜的笑了笑。

杨慕见她的样子好似捡到宝,也不禁莞尔。半晌过去,也不见她有动作,却是望了那半凝固的粥,迟疑道,“不知这是谁人剩下的,可还用得么?”

杨慕一笑道,“眼下只有这个,姑且就是它罢。”说罢,只是望着她笑而不语。妙瑛果然蹙起眉头道,“都凉了,等我给你热热。”她走近灶台放下碗,忽然觉得灶口太大,碗又太小,一时踌躇起来,不知该怎生安置那碗,又低头瞧见灶眼,这才想起还需生火才行,四下里一顾,终于瞧见了屋子一角堆着些干柴。她微微有些踯躅,脸上便现出几分茫然无措的神气。

杨慕含笑看着她的惶然忙乱,走上去拣了几根柴丢进灶眼中,拿起台子上的纸媒子,轻吹了一口气,那纸头上本就有点点红光,经他一吹立时燃起一簇火来。他从容地将干柴点着,隔着空荡荡的灶口便能看见丛丛火苗。

妙瑛已看得有些发怔,及至看他端了一只笼屉架在灶眼上,轻车熟路的将粥碗放进去,盖好盖子,已是目瞪口呆,半晌喃喃道,“你连这个都会?何时下过厨的?”

杨慕淡淡笑道,“小时候和厨房钱婶家的儿子玩,他教我弹弓,后来见我比他射得准些,便借口要帮厨不和我玩了,我心里不服气,悄悄跟着他,本想看看他是不是说谎。躲在外头墙根下偷瞧了一会,刚好看见她们生火蒸东西,步骤都被我看在眼里,犹是也就记住了,没成想有天还真用得上。”

妙瑛听得噗嗤一笑道,“我当是为什么,原来你也是个淘气的。这么听来,你小时候还有几分贪玩的脾性,怎么长大了,不,还未等真的长大,便老成持重起来?真羡慕那厨娘家的孩子,倒见识过你尚带童趣的样子。”

杨慕眉间轻轻一蹙,想起那曾见过他天真稚气模样的人,现下不知飘落在何处,他又是从何时起渐渐抛闪了自由自在的本心,变成如今的模样,却已是说不清,想不明了。

笼屉上冒出虚虚白烟,将他二人的面目笼罩在一团温热的雾气里,杨慕借机将眉梢眼角的一抹黯然掩藏好,微微一笑,伸手揭开盖子,垫着几层巾帕将那热透了的粥碗取出。

妙瑛一壁叮嘱道,“小心烫。”一壁去看那灶火,她面色被热气一蒸,透出淡淡的粉嫩,也不知是否为接下来要问的话发窘,脸上渐渐更添了些胭脂色,嚅嗫道,“这火,该怎生去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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