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想害我(87)

信王把我手里的笔拿过去,又圈了五个人:“还有这些也是。”

我把他圈的三个改成三角,两个打上叉。

“兵部郎中崔峤,”我向信王确认人和座次名字对上号,“留着两撇山羊胡?”

信王点头。

“崔峤一直是裴尚书的直系下属,唯上峰马首是瞻。裴尚书受过奉天皇帝恩泽,从边关升调回京,惠及崔峤,裴尚书理所当然地认为崔峤也对奉天皇帝感恩戴德。此人已有犹豫摇摆之意,虽不至于变节出卖裴尚书,但紧要关头,殿下不可把重任交付于他,决策要议最好也不要让他知晓。

“给事中岑辅元,粗眉鹰钩鼻的是吧?此人好烟花声色,收了褚昭仪堂弟送的美妾,已被收买投靠褚氏。不过褚家人并不知道他先前为殿下做事,最近褚氏接连遭变,他那头也落空了,殿下想想怎么善后吧。”

我再指向那三个三角:“这三人野心消退,萌生退缩之意,不想冒险,对殿下只是敷衍了事,凑数壮壮声势尚可,殿下莫寄予厚望。”

信王望着图上沉默不语。

我换了一支笔,蘸取朱砂,在图上接连打了二十几个红叉。“这些是一心一意支持三皇子的。”

接着又画了十几个红圈。“这些是完全忠于陛下的,陛下立谁,他们就支持谁。”

还有零星几个,画上数字“六”和“七”。“也有妄想扶持六皇子七皇子的,不过都是外戚亲属,不成气候。”

图上红了一大片,信王的几枚黑圈夹在其中,十分可怜。

“殿下也不用灰心,敌人的敌人,就是你的朋友。”我换回黑笔,继续在图上打勾,“还是褚昭仪的堂弟,善于在烟花之地交际招揽人的那位,跟房太尉的外孙争夺花魁,被他打伤了。因太尉外孙先起的事,太尉为表清正,把外孙送进县衙受审,结果在牢里感染流疾,没能治好丢了性命。褚家人散播流言说太尉外孙是染上花柳病死的,太尉面上无光,只能生咽了这口气。其实太尉十分溺爱这个外孙,为他把头发都气白了,视褚家为眼中钉,他不会希望三皇子继位的。对了,六皇子的外祖家正在试图拉拢他,殿下得抓紧了。

“中书舍人韦玠,面白无须相貌英俊。他对褚氏亦恨之入骨,褚太守被贬路上还派人去刺杀未果,原因尚不知晓,但必是深仇大恨。韦玠权位虽不高,但他父亲是先帝朝的宰相,声望隆盛,韦玠本人也交游广阔,殿下若能得他相助,他能为殿下拉拢来不少人。

“还有,虽然三皇子支持者甚众,但他们并不是牢牢结成一党,而是各自林立,互相之间也有矛盾。若巧加利用,可叫他们分崩离析、互相攻讦,坐收渔翁之利……”

我在图上一边画一边说,整张图都叫我画满了。我讲得口干舌燥,嗓子又疼起来,好不容易把记得的都说完了,一抬头却见信王不在看图,反而盯着我。

我皱起眉:“殿下有没有在听?可都记住了?”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信王展颜一笑,看我的眼神与方才已全然不同,“为什么太妃命我一定要娶贺家的女儿。”

第71章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太妃命我一定要娶贺家的女儿。”

我握笔看着信王,没有说话。

“不过我想,太妃可能是误会了。”信王轻笑道,“她不知从哪里打听或者猜测得来,说你家受高人大师指点, 风水利女而不利男, 于是清洗女婴以维持家运。到了贵妃这代, 不知为什么没有洗成, 这个女儿便集全家数代祥瑞福运于一身,极为帮夫旺夫。陛下得她相助,不但逃过劫难,还从幺儿摇身一变成了真龙天子。这些年她注意到陛下每逢要事难事,就跟贵妃密室独处, 一番捣鼓,最后难题总能迎刃而解、化险为夷, 定是贵妃帮扶之效。”

陛下说得没错, 德太妃果然跟祖父一样,信的都是同一套东西, 对姑姑辅佐陛下的看法猜测也差不多。

“现在想来,陛下与贵妃独处商量的, 大约就是你我现在说的这些吧。”

我继续保持沉默。

“我忽然想起一件旧事, ”信王仰起头, 语调闲适, “九岁那年, 陛下携我执太子礼祭拜天地,又提起要传位于我之事,被百官劝阻了。回到后宫,贵妃单独对我说,以后在陛下面前绝不可以再起那种念头,她只宽宥我这一次,下不为例。倘若再有,陛下就会知晓。当时我想,我明明掩藏得很好,谁都没有怀疑过,难道贵妃有洞悉人心的本事吗?”

他拿起那支朱砂笔在手里把玩:“儿时懂得太少,天真异想的猜测,竟然是真的;而大人们猜来猜去,想得太多,反而猜不中了。”

我想凭此助他上位,本就很难隐瞒。“所以从那以后,殿下在陛下面前,就真的再也不想了?”

“如果你知道想了就会丢掉性命,你也会克制住不想的。”

我思索了一下,觉得大概不行。我明知不应该再想虞重锐,更不能让陛下知道我喜欢他,但是越不能想,我却越是想他想得无法自已。尤其是见到他真人,别说心里想,我连行为举止都按捺不住,当着陛下的面都险些失态。

真的有人能对自己心里的想法操控自如,说不想就不想吗?

即使是陛下,他明知我能看见别人心思,最多也只能无中生有,故意设想出恶念来诓骗我;自己真正的反应和想法,他也控制不了,并不能化有为无。

阿婆说过,如果一个人并不是心无杂念的圣人,却可以控制自己不去想,这种人的心志就太可怕了。

信王就是这样的人。

那虞重锐呢?他也是吗?

信王转回来问:“所以,这是你们贺家传女不传男的异能吗?因为害怕,就将女孩儿都杀了?”

说到这事我便觉得心头沉甸甸的:“与贺家的血脉无关。”

“那岚月呢?”

“她没有,”我沉声说,“以后我们家的女孩儿也都不会有。”

信王“噢”了一声,转开视线。

我看着他说:“殿下很失望吗?都跟岚月定亲了,总不会失信悔婚吧?”

信王笑了笑,低头看桌案上画满了符号的图,忽然用笔杆指了指韦玠的名字:“瑶妹妹觉得韦玠相貌英俊吗?”

我就是为了人和名字对上随口那么一说而已。“还好吧。”

“韦玠年轻时确实是洛阳知名的美男子,据说他父母给他取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他自小容貌昳丽,堪比卫玠。”信王悠悠道,“原来瑶妹妹喜欢这种面如冠玉、书卷气的男子。”

我皱起眉来:“我不喜欢他。”

“那瑶妹妹觉得,今日席上谁相貌最好?”

“能做到五品以上、被陛下邀请列席的官员,至少都三四十岁了,相貌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也不尽然,不是还有二十多岁的宰相?”

我还是做不到听别人提起虞重锐内心毫无波动,垂下眼道:“殿下打算接下来就跟我聊朝臣的相貌年龄?”

信王收起闲适,问:“三位宰相没有表态吗?”

“宋相一直是清流之首,忠于社稷而非忠君,不屑参与立储之争;我祖父两个孙女分别嫁殿下和三皇子,他打算袖手旁观,并非站在殿下这边。”

“你还是不了解自己的祖父。”信王道,“他把孙女嫁给我,假如我被陛下砍了头,他能毫发无损全身而退吗?陛下恐怕没有这个雅量;但如果我成功了,不但不会计较他曾是陛下的岳丈,还会尊他为大功臣。你觉得他会怎么选?”

我被他说得语塞:“祖父行事稳妥,深谙审时度势趋利避害。他已经是国公了,还能高到哪儿去?他不会为了这个铤而走险的。”

“国公算什么?今日宴上,你算算你祖父能排第几,前头还有多少人?权力是没有尽头的。”信王叹道,“换成从前,你祖父是宰相,贵妃宠冠后宫,他当然看不上我,太妃出面为我求娶你也被拒绝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不然你才离家几天,他为什么要急着再认一个孙女嫁给我?他做宰相时确实奉行稳妥,但是当年,他可是顶着永王属臣的名义,冒险救了陛下才换得后来之地位。每个人的决策选择,都是根据当下之处境、内外之条件,权衡利弊、计算得失之后做出的决定,不是一成不变的。现在你回来了,陛下许诺将来让你做三弟的皇后,他的心思和与我结亲时定然又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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