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想害我(11)

小娃娃一阵呛咳,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

这不是幻觉,是真的。

我没有细想,冲过去一把将孩子抢过来,退到她们一丈开外,怒斥道:“你们在干什么?”

年纪大拿布巾下手的稳婆率先反应过来,堆起笑往前走了一步。我立刻后退,侧身把孩子护在怀里:“别过来!”

我心里飞快地盘算,这两个稳婆看起来都是做惯了力气活的人,身强体壮,而我手里抱着孩子,四堂嫂有气无力自顾不暇,厨房那个丫头也指望不上;倘若她们当真起了歹意,我定然抵抗不住,但我离门近,拔腿就跑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逃出去喊人。

这院子太偏了,我也没有把握。

稳婆站在原地没动,菊花似的脸假笑着嗔怪道:“姑娘这是闹什么呢!”

我威胁她们:“你们两个都不许动!现在这园子外面铁桶似的围满了官兵,都是大理寺的人,我只要放声大喊,你们俩休想逃脱!”

稳婆马上赔笑道:“别喊别喊,我们绝不轻举妄动。”

另外那个抓娃娃手脚、四十多岁年轻些的稳婆埋怨道:“我就说嘛,进门的时候有官兵盘查,今日别做这事了,一百两银子不要也罢,你非不听!”

她们俩被我当面撞破对一个新出生的婴儿下毒手,居然一点悔意都没有;又是谁出了那一百两银子,买通她们干这等阴毒之事?

我继续威胁道:“你们说出谁是买|凶|杀|人的主谋,我就放你们一马,不向大理寺举报。”

两个稳婆互相对视一眼,噗嗤笑出声来。动手的年老稳婆说:“你们家自己的腌臜事,你不知道?倒来问我!”

“你要是不说,我就只好让外头的大理寺卿亲自来问你了!”我心里也没底,但嘴上还是故作凶狠道,“大理寺你知道干什么的吗?专审重犯要犯的,十个进去九个横着出来!”

“算了算了,告诉你便是!”年轻稳婆挥手道,“你听好了,是你家当家的主母亲口允诺给我们一人一百两,吩咐若生的是个女娃,便立刻掐死,只说生下来就是死胎!我们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好像倒成了十恶不赦了,现在又反悔摆这一副正经八百的嘴脸给谁看呢!”

年老稳婆也阴阳怪气地附和:“大户人家,要脸面!脏手的事情我们做,好人他们当!”

当家主母,小周娘子?她为什么要害四堂嫂的孩子?

四堂嫂确实是小周娘子安排到澜园来的,下人伺候不周,权算作小周娘子的过失,但何至于要害孩子性命?一个小娃娃能碍着她什么呢,还是个女孩儿?

我觉得这不合情理:“你们胡说八道,休要胡乱攀咬!”

年轻稳婆道:“不信你自己去问她,反正这事我不干了,白惹得一身骚!”

四堂嫂在榻上呻|吟,嘴里嘶哑地喊着“我的孩子”。我不信这两个恶婆子的话,又不敢离了门口,怕被她们堵在屋里。

正两相对峙着,屋外有男子声音喊道:“瑶瑶,你在里边吗?嫂嫂如何了?”

仲舒哥哥!是仲舒哥哥来了!有他在一切都好了!

我屏着的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扬声回答:“我在呢!嫂嫂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

仲舒哥哥不能进产房,在外头应了一声。这下我不害怕了,把孩子抱到四堂嫂身边,她一下扑上来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发紫的嘴唇颤抖翕动,显然是后怕极了。

我安抚她道:“别怕,堂兄来了,她们不敢再为非作歹。还有我呢,我也会保护你们的。”

这是我的第一个侄女,软绵绵奶乎乎的小宝贝儿。我要爱她护她,就像姑姑曾经爱我护我一样。

这孩子今日出生,是否也是姑姑冥冥之中传递给我的念想?

四堂嫂却成了惊弓之鸟,连我碰她也直往后缩,抱着孩子一直发抖。我给她盖好被子,回头发现那两个稳婆趁我不注意偷偷跑了。

我追到门外,院子里只有仲舒哥哥和两个仆妇。我问他:“稳婆人呢?”

仲舒哥哥说:“已经走了,说是门口的官兵严令接生完了就要赶紧出去,连赏钱都没拿。”

我跺足道:“还给她们赏钱!这两个歹……”

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仲舒哥哥稳婆咬出小周娘子的事,这件事太突然了,超乎我的意料想象之外。也许她们只是胡乱找个人推脱担责,连小周娘子的名号也不晓得,只模糊说是主母。

仲舒哥哥倒是很高兴,喜形于色:“嫂嫂生了女儿,我们有侄女了?家里总算还有件好事……你们俩,快进去好生照应着。”他指使带来的两个仆妇。

我心生警觉,拦住她们问:“这两人从哪儿来的?是小周娘子安排的吗?”

我到底还是对小周娘子生疑了。万一,万一稳婆说的是真的,这园子里的人说不定也被她收买笼络,都靠不住。

仲舒哥哥说:“澜园不剩得力的人手,我特地央人去刘夫人那边求借来的。这两人都在刘家做奶娘,照顾产妇婴儿经验足道,需要的物什也都带全了过来。”

原来是刘夫人家的,那我就放心了。我放她们进去照顾四堂嫂和小侄女,悬在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方觉得自己浑身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太阳快落山了。这一天过得真是惊心动魄、峰回路转。

作者有话要说:小猫咪别着急,后面还有更多的等着你呢。

第9章

我跟随仲舒哥哥走出院子,一边走一边低头踢路上的小石子。澜园的树长得非常茂密,这个时节正是最繁盛的时候,疏于修剪,枝条都伸到石径上来,我们俩如同在枝山叶海中穿行,浓绿的波涛快要把人淹没了。

“仲舒哥哥……”我期期艾艾地开口,“你觉得小周娘子……她……”

仲舒哥哥转过头来:“小周娘子怎么了?”

要怎么说呢?我虽没法把小周娘子当祖母一般尊敬,但也从未觉得她是个心肠恶毒、手段狠辣的女人。仲舒哥哥是三叔公的孙子,在同辈兄弟中排行不前不后,朝中领的也是光禄寺闲职,权位不高,在家里并不是个举足轻重、说话有分量的人物。我跟他说这事,是不是把烫手山芋丢给他,徒增他的烦恼?还是我应该先去找小周娘子对质求证,免得稳婆空口白牙无端诬陷她,抑或是直接告诉祖父让他来定夺?

我犹豫不决,仲舒哥哥却看着我笑了起来:“你这脸怎么了?跑哪儿去弄得脏兮兮的,都成小花猫了。”

在灶下烧火沾了一头灰,一忙乱都忘了。我抬起手想擦,仲舒哥哥却先行一步,帮我把脸颊上的污痕拭去。

他用的是手,不是汗巾。

他的指腹在我脸颊上慢慢地摩挲,流连往复,擦完了仍没有放开,反而两只手都伸过来捧住我的脸,凑近了目光迷离地盯着我。

小时候仲舒哥哥总喜欢捏我的脸,但过了十岁,有一回被三婶撞见说了几句,他就没再这样摸过我了。

我被他看得有点毛毛的。“仲……”

「瑶瑶,」他先开口打断我,语似梦呓,「你不要嫁人,好不好?」

眼下我确实不想嫁人,但往后的事可说不准。再说一直不出嫁,长辈们也不会答应吧?

「从你去年及笄、有人上门说媒提亲开始,我就一直提心吊胆……昨日来了那么多年轻公子,我真怕你会看上其中哪个……尤其是那个虞剡,我一看就知道你们俩不对劲,绝不是初次会面。你什么时候跟他扯上的关系,我竟毫不知情?」

我跟虞重锐……我们能有什么不对劲嘛!

仲舒哥哥继续喃喃道:「贵妃突然出事,你心里肯定不好受,但是我……我竟有些暗自庆幸。这样一来,你的亲事肯定要耽搁了;贵妃膝下没有儿女,你和她亲如母女,如果我劝你执礼替她守孝,你肯定会答应的,那我就又多了三年……」

他这么说我可要生气了。贵妃是我的姑姑,难道不也是他的亲人吗?他不伤心也就罢了,怎么还暗自庆幸?

我板起脸来正想斥他,他却欺身上来,几乎贴着我的脸:「就这样,一直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我想叫他隔远一点好好说话,他突然低下头,把嘴唇覆在我的唇上。

就算我未经人事懵懂无知,也知道他这是在亲我;我更知道,兄妹是绝对绝对不能做这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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