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喜欢商篱,我想嫁给他。”
容首辅指着她,“休要胡言乱语,今儿为父只当你说得是醉话!”
“我很清醒。”
“闭嘴!”容母取来戒尺,扳起女儿的手,作势要打她,“你说,你刚刚在开玩笑!”
“我很认真。”
啪!
容母毫不犹豫甩下戒尺,容俏抿唇挨着,掌心红肿一片。
小红和小绿抱住容俏,求情:“夫人,小姐一时糊涂,您等她清醒一点再训话不迟。”
容俏不想让,“我没糊涂,我比任何人都清醒,爹,娘,感情不一定要传宗接代,感情也可以……”
啪!!
话未说完,容父一巴掌掴在容俏脸上,“够了!还嫌不够给我们丢人?!”
容俏捂住半边脸,眼眶发酸。
“从小打大,你纨绔不服管,给我们丢人现眼,我们只当你年岁小,可婚事,休想胡闹!过几天我和你娘会给你定门亲事,不容你置喙,否则,跟你姐一样,滚出容府!”
说完,脚步微晃,向后倒去。
“爹!”
“老爷!”
“传侍医!”
容俏脸色煞白,扶住容首辅,收敛情绪,“我来!”
把脉后确认无恙,容俏稍微宽心。
混乱一片,阮艺惊诧之余不觉窃喜,容俏喜欢太监!
那么,无论她多么耀目,以后都注定沦为笑柄。
想法一出,阮艺不觉抠抠掌心,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心肠竟然这般歹毒。
为容首辅施了一副针,容首辅悠悠转醒。容母让小红小绿撵人,等屋子里只剩下三口人。
容俏攥着父亲的手低头不语,容首辅望着窗棂同样不发一言,容母悲戚道:“你大姐姐当年就是一意孤行导致身败名裂,不得已远走他乡,我们绝不能让你再重蹈覆辙。”
容俏声音干哑:“商篱不是那样的人,他没想娶女儿,是女儿一直缠着他。”
“既然还有回旋,那你就断了这份念想!”
容俏闭闭眼,“不要。”
“你!”容母抬手抵头,“老爷,我头晕。”
“夫人!”容首辅甩开容俏的手,扶妻子躺在床上。
容俏皱着眉,本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以免惹爹娘不高兴,可容首辅一直在说不同意,容俏无奈道:“商篱救过女儿的命,他是女儿的恩人。”
“我们报恩就是了,没必要搭上你!”容首辅完全无法苟同她的想法,“你爹和他之间,只能选一个!”
这晚,父女俩沉着脸,一直犟到寅时去上早朝。
第74章
早朝。
容俏依旧是宗主打扮,坐在龙椅旁,偶尔抬帘看一眼站如松的商篱,眼底有化不开的无奈,没想到爹娘能如此反对,可转念一想,胞姐当年与人私奔定是寒了爹娘的心,她若再执意,的确是任性了。
抱头揉了揉,朝臣面面相觑,以为宗主心情不好。
容首辅抱拳咳嗽两声,容俏一滞,放下手端坐好,朝臣们憋笑,连诸子筠的唇角都染了笑。
手边没铜镜,容俏觑向容首辅,容首辅目不斜视指了指官帽,容俏扯扯嘴角,赶忙扶正歪斜的官帽。
小皇帝用余光观察着容俏,以为她紧张,小声安抚:“朕会给容二小姐一个很好的职务,放心。”
“陛下让我做官?”
“嗯。”小皇帝笑笑,“你有才有谋,朕不用你岂不浪费。”
“陛下圣明,臣女一定不负陛下所望。”容俏一股脑抛去了烦恼,等做了女官,再迎娶商篱不迟,她是靠本事嫁娶,看谁好意思嚼舌根。
听政议政后,小皇帝站起身,面朝文武百官,讲了一番治世之道,将近些日子莫栩讲给他的道理稍加修饰,道理通俗易懂,语言精妙简练,百官对小皇帝赞不绝口。
稍许,小皇帝整理情绪,严肃道:“朕有一件事要公布。”
金銮殿鸦雀无声。
“自三厂壮大,阉人窃取皇权,横行霸道,先帝和朕尤为厌恶,朕一直忍辱负重只为将他们一举歼灭,如今,铲除阉侫一事进展顺遂,朕身边的这位姑娘功不可没。”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无一人敢接话
诸子筠蓦然看向站起身的容俏,那一刻,心底似乎有了一种假设,一种猜测,甚至一种笃定。
宗主是假冒的!
当容俏扯去面具,露出真容时,诸子筠眼底翻涌着火海,挤压心底的大石轰然粉碎,终于明白困扰多日的情感纠葛源自哪里。
他没像周围人那样发出惊呼,而是用一种近乎愤怒的目光睇着她,握紧拳头压制即将爆发的情绪,她联合另一个女人骗他,骗他害了相思,一种不敢与人道出的相思,以为自己爱上了阉人,可笑自己爱上了阉人!
容俏平静接受百官审视,反正有小皇帝罩住,她才不怕。
待殿内安静后,小皇帝请商篱步上丹陛,因为有了容俏假扮宗主的例子在先,所以小皇帝对“商篱”的身份没做任何解释。
在众人的目光中,商篱也扯去了面具,露出熟悉的面容,引得满堂惊诧。
可比百官更为震惊的人却是站在一旁的容俏,那一刻,容俏愣愣凝望男人侧脸,目不转睛。
商篱竟是季修远假扮的!
他骗她至深!
季修远以平淡无波的眸光俯瞰大殿,身后是象征九五至尊身份的雕龙髹金宝座,而他似一棵岿然不动的青松,为在位者遮阳避雨。
小皇帝:“季卿和容二小姐是朕的心腹,亦是挚友,他们为朕灭三厂、铲佞臣,为朕披荆斩棘,护朕成长,朕心甚慰、甚喜、甚是感激,而今,他们已完成皇命,朕要为他们加官进爵!”
百官齐道:“吾皇圣明。”
小皇帝吩咐道:“内阁拟旨,封季修远为安国公,赐诰券,爵位世袭罔替,并任其为太师,三公之首;封容二小姐为北盛第一女侯,并入驻内阁,管辖海域鲛人事务。”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不小的哗然,北盛除了医女和内廷女官,还从未选拔过女外臣。
容首辅一扫昨夜阴霾,昂起胸膛,他闺女成为北盛皇城第一位女揆席,真是太长脸了。
侯爵是虚衔,阁臣才是实打实的职务呀。
容俏觉得不可思议,小皇帝不但没治她藏匿鲛人之罪,还让她统管鲛人事务。
小皇帝偏头朝她一笑,“这些日子,朕思来想去,也觉得鲛人是一类特有的物种,应当给予保护,朕正好借着表彰女侯之机,还鲛人一片清欢,允许他们自由出入海陆,不过前提是,他们不为恶,诏狱的小鲛女,散值后,可以领回府了。”
“陛下真乃千古明君,臣替鲛人叩谢隆恩!”容俏跪地谢恩。
散朝后,众臣纷纷上前道喜,把容俏和季修远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容俏都来不及跟季修远说上一句话。
诸子筠站在人群外,看着被“湮灭”人群的小矮子,眼神晦涩不明,忽而肩膀一沉,稍微偏头,对上莫栩含笑的面庞。
“莫太傅何事?”诸子筠拂开肩头的手,语调偏冷。
“筠世子的情绪外露了,还需收敛一些才是。”
调侃的语气让诸子筠不爽,“莫太傅是来取笑我的?”
“非也。”莫栩一副伏低的架势,“与世子情投意合的容二小姐是个彻头彻尾的假货,鄙人担忧世子,世子体质羸弱,可别气坏了身子。”
“不劳莫太傅费心。”
百官散去,容俏在大殿外拦住季修远,汉白玉石上,两人对峙而立,谁也不先开口。
容俏眯着杏眼,嘴抿成一条缝,瞳仁内仿佛有火苗攒动,又像缭绕了一层雾气,终是熄灭了愤怒,小姑娘拗不过男人,带着鼻音开口,“昨晚,我跟爹娘说,想嫁给商篱,被爹爹掴了一个耳光。”
季修远眸光微动,手指收拢,“以后莫要任性。”
容俏抬眸,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写满委屈,“脸疼,你给我揉揉。”
季修远好笑,“容大人,本督给你揉脸不合适吧。”
“我是为你受伤的。”
“你是为商篱受伤的。”
容俏突然踮脚揪住他衣襟,眯眼道:“有完没完,商篱就是你!骗的我好苦!”
季修远垂眸,面无表情,“我不止一次告诉过你,我是季修远,可你听进去了么?”
“我不管你是谁,反正我要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