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本来我回城想躲起来,可路过中督主的府宅时无意中救下了你的护卫,他们说你有危险,我能不管?”语气不善,目光冷冽,可容俏莫名想笑,不知为什么。
撇撇嘴,将视线转回了打斗中,此刻中厂厂公腹背受敌,再加上不想跟锦衣卫耗时间,所以一路向城门口退去,容俏拽住商篱的胳膊,引得商篱“嘶”了一声,狠狠瞪她,容俏讪讪一笑。
锦衣卫衙门又涌出一批人,是来围捕商篱的,季修远不在,副指挥使负责抓捕,“东督主,既然你已受伤,还是别做挣扎,束手就擒吧。”
容俏挡在他面前,拍拍胸脯,“你怎么不拜我?”
说出此话,容俏愣了愣,刚刚她好像是因为副指挥使要抓商篱才恼怒的,可她干嘛为他恼怒?
一定是因为商篱救了她的缘故。
容俏满脸是血,天又乌漆墨黑,副指挥使根本没看出满脸血污的矮子是宗主,赶忙作揖,“卑职不知宗主在此,请宗主恕罪。”
“哼——”容俏指了指打斗的两伙人,“本座差点被中厂那群太监砍死,你们锦衣卫在干嘛?是不是希望我被他们剁了?”
副指挥使背脊一凉,“卑职等是真的刚听到动静,马上就出来了。”
容俏跺脚,刚听见动静,骗小孩呢!容俏这会儿的确来了脾气,“是不是季修远指使你们见死不救的?!”
“怎敢。”
商篱伤太重,意识开始模糊,身形一晃,往地上栽去,容俏迅速转身扶住他,“你坚持下,我为你止血。”
转头瞪着副指挥使,“人你们可以抓,但是本座要先救治他,你们给本座让开,本座要借用衙门的创伤药物。”
“……好,卑职让人取担架来。”
“速度!”
“好。”副指挥使跟力士交代两句,力士转身小跑回府中。
副指挥使拔刀朝中厂厂公而去,容俏吩咐力士,“去中督主府中的仓房里找一个装了处子血的酒坛,立刻去。”
“这……”
“本座指挥不了你?”
“卑职马上带弟兄去。”
“站住。”容俏指了指自己的护卫,“顺便把穿夜袭服的勇士们带回来。”
“诺。”
容俏交代完事项,躬身要背商篱入院子,商篱抬臂夹住她的脖颈,把她当成了拐杖,“我无大碍。”
“你浑身是血。”容俏伸手搂住商篱的腰,方便搀扶他行走,却明显感觉他身体一僵,调笑了下,“东督主后背够敏感的。”
“只有你最皮实,哪也不敏感。”
嘴贱,容俏暗呸他,扶着他颤颤巍巍往屋里走。商篱身高八尺,比容俏高出不止一头,容俏个头差不多到达他肩膀位置。她浑身软乎乎的,商篱都不能把重量全压在她身上,怕把她压坏了。
力士抬着担架而来。商篱放开容俏躺在上面,待力士把他抬上软榻时,他已经汗湿了衣襟。容俏为他把脉,脉象紊乱。
取来药箱给他清理了伤口。幸亏他身上穿着金丝软甲,没有金丝软甲护体,那一刀非得把他劈成两半。容俏心有余悸,吩咐力士去煎药,扯过毛毯为他盖上。“你说,季修远会不会借此杀了你?”
“为何这样问?”商篱背朝上俯卧,偏头看着客堂里养的菖蒲,面色看不出喜悲。
“厂卫没有好人。”
“季修远人还不错。”商篱扯毯子盖住头,显然疲惫至极,说话都牵动伤口。
容俏噤口不语,起身想去外面探望十七卫。商篱的声音传入耳朵,“他们没事。”
“哦,谢谢你。”
“你很勇敢。”表扬的话说出口,商篱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容俏捻手捻脚跨出门槛,望着墨空。稀薄云层缭绕寥寥星子,庭院参天的古树如守望星辰的老者,在等待漫天繁星。
“会有那么一天的。”容俏弯弯嘴角,总会有一天,阉患不再,朝廷恢复朗清。
府外,中厂厂公被五花大绑押来。中厂番役们见首领被擒,纷纷扔下武器。容俏派去的力士抬着一个酒坛匆匆返回。酒坛里面装着一个小型冰鉴,冰鉴里有结冰的血液。容俏摆摆手,“传仵作来!”
“诺。”
稍许,仵作检验了血液,确认是处子血。容俏吐口浊气,总算没白折腾。
回到堂屋,商篱还在睡。俊逸的面庞沁出点点汗滴,容俏掏出锦帕为他轻轻擦拭。由于出汗,他的**有些剥落。容俏好奇心大起,很想把面具扯下来,瞧一眼他的庐山真面目。转而一想,商篱这人过于狡猾,他面具底下多半还有面具,好几层假面也说不定。不捂得慌?
她要把商篱扯醒了,商篱指不定怎么对付她呢。想起他打她屁屁的场景,小脸蓦地一红。
忍住撕下面具的冲动,坐在一旁为他守夜,等力士把汤药端来,容俏发现屋子外站满了带刀侍卫。肯定是副指挥使怕商篱跑了才加派的人手。
容俏拍拍商篱的肩膀,“起来吃药。”
没动静,容俏继续拍,商篱蹙起俊眉,想翻身,结果牵动了伤口,顿时精神了,费力坐起身。容俏端着汤药喂他。他斜瞥一眼认真的小姑娘,仰脖闭目一口气喝完整碗药。
“继续睡吧。”容俏建议。
“不必,唤副指挥使过来,我有话跟他讲。”
“我是宗主。”容俏端起架子。
商篱薄唇微扬,抬头看她,“宗主大人,劳烦传唤一下副指挥使。”
“哼。”容俏扭头叫进来一个力士,力士会意,立马去请副指挥使了。
容俏被商篱从屋子里撵出来,她踢踢石阶上长出的杂草,愤愤地想,有什么话非背着她说呢?
转念一想,他爱咋咋地,关她何事?
第23章
当晚,商篱和中厂厂公都被带到了小皇帝面前。经过一夜的对质,证实了商篱无罪。中厂厂公以处子血修炼邪功,小皇帝手一挥,中厂厂公被打入诏狱。
商篱休整了半月,伤口已然无碍。这日,他去往司礼监,发现容俏正咧嘴倚在软榻上翻看书册 。商篱坐在西厂厂公身边,等容俏发话。
“都到齐了?”
容俏从书卷面抬眸。兼笔太监回答,“季指挥使赶赴临州执行任务了。”
“喔。”容俏吩咐兼笔太监,“陛下要重新建立规整太监学堂,还要提拔一名同僚任职中督主,你去把四品以上厂卫人员全部叫来,本座亲自挑选。”
端坐一旁的魏仲老脸一沉。中厂厂公历来从兼笔太监中选出,陛下和宗主突然打破常规是何用意?他压住火气,没吱声。
“诺。”兼笔太监瞄一眼默不作声的魏仲,躬身退出房间。
半个时辰后,司礼监的庭院中站满品阶不同的宦官,容俏负手握着戒尺,笑眯眯看着他们,“自从成立太监学堂,咱们这群阉人也算是能文能武了,本座今儿请各位来,是想知道大家肚中有多少墨水。”
宦官们跃跃欲试,他们听兼笔太监说了,今儿是选拔中厂厂公的日子,通过宗主的测试说不定就能“鼠”窜枝头了。
容俏心里冷笑,小皇帝让她汇总有学识的太监,不过是为了一网打尽,即使他们中真有满腹经纶的旷世奇才,终究是个阉人。朝廷也不会全盘否定阉人的作为,只是不会再重用他们,宦官之患已经危害北盛皇朝几十年,长此以往必成祸事。小皇帝卧薪尝胆,只为将他们一举歼灭。容俏听后甚被鼓舞,她要助小皇帝还北盛皇朝一片海晏河清。
拍拍手,小太监们端来数十张长几。容俏准备发考题了,瞟一眼淡漠脸的几个提督和兼笔太监,指了指长几,“请入座。”
西厂厂公挑眉,“下官跟东督主就不必参考了吧。”
“都要考。”容俏故作不认同,“若是东西厂两位督主才疏学浅,那陛下照样会罢黜你们。”
“……”西厂厂公无语,谁能代替他?!
魏仲摇摇浮尘,“西督主还是入座吧。”
“嗯。”西厂厂公从不忤逆魏仲的话,容俏撇撇嘴,她不知曾经的宗主是如何镇压他的,但她能感觉到西厂厂公对她越来越放肆!
商篱径直坐在最前排。容俏着人发下考题,自己坐在正前方,翘着二郎腿监试。
考题是小皇帝和容首辅出的,难度堪比科考,容俏坐了一会儿便哈欠连连,容俏盯着下笔如游龙的商篱,他似掌握乾坤的智者,不疾不徐规划着北盛的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