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道:“灭花以死,缅甸王势必会与大明为敌,丰臣川吉也必要为天魔教复仇,对中原依旧是个威胁,霓裳郡主是端王爱女,这白袍将军怕是也和端王府有关系,事情不会如此凑巧,如果端王心有不轨,故意挑起事端,坐收渔利,不可不防,所以才请来梅大侠相问,防患于未然,听你所说,端王并无二心,我料端王不会不识时务,去学当年的宁王。”
西门思儒等张居正停顿下来,接着说道:“本次武林大会除了张大人提前打过招呼的几大掌门,暗中观望的其它门派除了是保存实力,实际都是听命端王,就是少林、武当等门派中也非上下一心,其中多数高手早暗中依附端王府,数十年来,端王在江湖中的力量非常庞大,小儿流水暂代盟主,是不可能做到真正号令江湖的,还须得到梅大侠等人的鼎力相助才行,张大人以宁王的前车之鉴警示端王,使他心怀忌惮,或许是觉得把握不大,才隐忍退去,迟早是朝廷心腹之患。”
梅御风听得毛骨悚然、冷汗直冒,不敢多言,张居正微微笑道:“说起宁王,在他叛乱之前倒是深谋远虑,提前秘密安排其幼子化名唐云隐藏在京城不远的西山枫林谷,自己造反失败,是要为其留下血脉。”
梅御风脱口惊道:“枫林谷主唐晓风?”
西门思儒点点头道:“正是,在宁王叛乱失败,最终落得废黜为庶人伏诛,除其封国,唐云便有为其父报仇的想法,仅凭枫林谷是不可能有所作为,就煞费苦心当上武林盟主,号令群雄为他所用,却德不配位难以服众,认识严世藩后,拉上严党关系,又化名冯隐进入朝廷,所作所为就是为了颠覆大明,为其父报仇,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他的结局是他咎由自取,恶贯满盈的下场。”
戚继光道:“这都是当年朝廷对宁王手下留情的后患,如是处置叛国之人,必须赶尽杀绝才是。”
梅御风这才明白唐晓风为何这般苦心积虑、不择手段,原来也是有因果,当日朝廷没有把宁王的人诛杀干净留下了多少隐患,斩草除根有时候并不是残忍,而是一劳永逸解决问题,自己和端王莫名其妙牵扯上关系,那日若一时心软,自己也难逃干系,幸好当机立断,划清界限,想着眼前又浮现出霓裳郡主影子,心中一阵苦笑。
张居正望着远方旭日,天晴地朗,山清水秀,缓缓道:“一切都烟消云散,事不宜迟,本大人也得即刻返京,此地就由戚家军全权善后。”
戚继光也没想到张居正突然提说要走,忙道:“大人何必着急,休息几日再返京不迟。”
张居正摇摇头道:“将军有所不知,陛下病危,恐怕命不久矣,徐大人召我急速返京,裕王登基之前不能再出任何问题。”
几人默然,嘉靖皇帝病重时久,和服用金丹不无关系,毕竟是大明几十年的皇帝,听到后心中都是一沉,又想到他数十年不理朝政,荒废政务,搞得民不聊生,都寄希望于裕王能重振大明江山。
戚继光叹口气说道:“虽然严嵩父子倒台,没有揪出来的余孽依旧会兴风作浪,唐晓风就是前车之鉴,大人返京后,还得清查隐藏在朝廷的严党,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戚家军所言极是,严嵩本已老迈,仰仗的无非其子,严党的核心实际就是严世藩,能除掉严嵩父子的只有陛下。”张居正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朝廷传来最新消息,陛下已经下旨把严世藩斩了,又派人到南昌查封严府,把严嵩撵会分宜去了,跟着他作恶多端的家丁也作鸟兽散,刑部发文全国缉拿那些大盗,严党再无翻身可能。”
众人又惊又喜,戚继光问道:“陛下为什么会突然下定?难道现在才看清严嵩父子?”
张居正微微一笑道:“陛下只相信自己,别人是很难改变他的主意,全仗徐大人隐忍不发,抓到叛逃东瀛的罗文龙,铁证如山,才彻底让陛下对严嵩父子死心,还是顾念旧情,留的严嵩一命,不过,听说他回到老家也不好过,那的人都知严嵩父子坏事做绝,饶他有的是金银,却无人肯卖饮食与他,只能在别人坟头墓口寻些祭品糊口,一世权奸,老来甚是凄凉,令人一叹。”
严嵩把持朝纲数十年,风光无限,谁能想到结局会是这样,梅御风不禁道:“这都是他咎由自取,位居显要不能为国为民尽心,权势熏天只顾自己谋私,置万民与水火,倾朝廷与危难,还能留下一条命,已是皇恩浩荡。”
戚继光和西门思儒都点点头,在其位谋其政,绝不可尸位素餐,只有真正没有私心,一心为公才能得万民敬仰,名留史册,若不然只会是和严嵩一样的结局,现在从朝廷到地方,严党多年留下的恶习,官员只知溜须拍马,贪污腐败,大明内忧外患,满目疮痍,可以说是病入膏肓,千头万绪、无从下手,谁来扭转现状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张居正看出他们心思,慢慢说道:“日后裕王登基,第一要务,北方对鞑靼开通马市,东南沿海开海通商,日后国家法度也得有所改变,官员腐败,百姓苛捐杂税负担沉重的现象都得改变,重新立法,整顿吏治,内政方面,所有官员实习考成,量才选用,外务内政军事农业等都须变革,全国清查土地推行一条鞭法,若不然,大明风雨摇坠,危在旦夕,只有变法才能使我大明中兴,当然,路漫漫其修远兮,非一日之功。”
几人骇然,同时惊问道:“大人是要决心变法?”
古往今来,实行变法的人结局都不甚好,秦之商鞅,宋之王安石就是因为变法死的死、贬的贬,听到还要清查土地,心中又是一沉,当下国家土地主要在皇族、王公、勋戚、宦官手中,他们利用政治特权,以投献、请乞、夺买等手段,大量占夺土地。在江南,有的大地主占田数万顷之多,全国纳税的土地,约有一半为大地主所隐占,拒不缴税,严重地影响了国家收入,一条鞭法就是针对这些权贵,传言内阁首辅大学士徐阶一家就占田数十万亩,难道还要针对内阁首辅徐大人?考成法更是要面对天下所有的官员,变法谈何容易?
张居正微笑着看看他们道:“正是,希望得到你们的支持,尤其梅大侠能为国家为百姓着想,与西门将军一起统领武林各派,变法期间,不可被居心叵测的人利用江湖力量来生事端,你宅心仁厚,侠肝义胆,又文武双全,当为朝廷建功立业,助我一臂之力后再去忘情山水可好?”
梅御风心中凛然,把自己与西门思儒、戚继光同等对待,其意不言而喻,张居正言语威严,看似商量,却令他不敢又半分推辞,话外之音岂能不知,恐怕不但不能退出江湖,还要卷入朝廷之中,难不成又要对程沧海食言?顿时如芒刺在背,如坐针毡,诚惶诚恐道:“小人一介武夫,怕辜负大人错爱。”
戚继光一旁抱拳大声道:“张大人心怀社稷,末将佩服,若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戚继光愿听大人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西门思儒却面带忧虑道:“古语云:治大国若烹小鲜,不可不动,不可大动,官员百姓对旧法习以为常、根深蒂固,变法改革就要伤及到既得利益的权贵,必然会遭到他们的群起反对,势必引发朝廷与民间的震动,或生大乱,不可一蹴而就,还须循序渐进得好,望大人三思。”
张居正点点头,坚定的道:“变法肯定不容易,但不变法,大明危矣,权衡利弊,个人荣辱得失又算得了什么?前面无论是万丈悬崖,还是刀山火海,为了国家的繁荣昌盛,为了百姓能安居乐业,也得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城楼上临风而立的张居正说到这里,极目眺望,远处是万里锦绣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