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不该拒这门婚(44)
两人桌上的酒歪了一下,洒出半坛子来,酒水一直流到屋门前的老槐树底下,卫枭终于忍无可忍,随手扯过什么东西砸过去,脱手后才意识到那是卫鸿的斩马刀。
卫鸿和卫束就地一滚,躲过这致命一击,酒已经醒了大半,两人动作一致,摸着撞疼的后脑勺,傻愣愣看着戾气未消的少年。
卫鸿说道:“儿啊,爹也就背着你偷喝了点酒,不至于就动刀吧。”
卫束帮腔:“就是,就是。”
卫枭此刻表情有些怪,他也不知方才怎么就顺手把刀扔过去了。
“出去喝。”他走到近前,把洒出来的酒液用抹布擦干净。
卫鸿眼尖的发现儿子不怎么高兴,他拉着卫枭坐下,问道:“谁又惹你了?”
卫枭只盯着桌上的酒不说话,半响,卫束会意给他倒了一碗,“心里不畅快是吧,喝酒,喝完就舒坦了。”
半个时辰后,小院里多了第三只醉鬼,卫鸿和卫束一人一边搭着他的肩膀。
“小子,人活一世,烦心事可多了去了,你事事憋在心里,还不把自己憋死了。”卫束大着舌头开解他。
醉酒放松之时,卫枭身上紧紧包裹的壳裂开了一条缝,他不甚清晰的说道:“为什么,我要忍耐,他却肆意妄为伤害她。”
卫鸿眼下懵着,也只听了个大概,他拍着胸口说道:“儿子,行大道者,总是顾虑多一些,要过得比别人苦一些。”
他似乎想到了自己,傻呵呵的笑了几声,随后捂着脸不做声了,直到他一声震天的鼾响,卫枭和卫束才知道他已经睡着了。
卫束扯了扯睡得猪一样的卫鸿,然后笑着对卫枭说:“你爹瞎说,别信他的,旁人若用阴谋,你便用诡计以对,到什么时候,咱不能吃亏。”
砰地一声,又倒下一个,卫枭抽了抽鼻子,又拿起一坛没开封的酒,咕隆咕隆便灌了下去,他此时已经完全醉了,把酒坛子一推,站起来横晃着走。
天色黑沉沉的,卫枭眼前出了重影,他甩甩头,撞上院门之后,又晕乎乎往前走,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的找到马厩,靠着仅剩的一丝清醒牵了自己的马。
幸亏马儿认得路,卫枭略一驱策它就自觉向着城东跑,最后停在了靖国公府的后墙根处。
这怨不了马,卫枭平时总有意无意的绕到靖国公府后门,也不进去,就在这里静静地待一会儿,马记住了,自然把他带到这里。
少年摇摇晃晃下马,他做了清醒时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哪怕醉的忘记自己是谁,他也没忘了这墙里有个他日思夜想的人。
他拍了拍院墙,往后退了一步,一个腾跃便跳进了墙里。
罗悠宁用过晚膳从正院出来,本应该走就近的那条路,但她今天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换了另一条绕远的路。
半途黑灯瞎火的,念春跟在她身后有点害怕,“姑娘,我怎么听着有动静啊。”她快哭出来了,指着前面不敢再走。
罗悠宁无奈道:“放心吧,咱们家里没鬼,我小时候晚上出来抓过,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念春咽了咽口水,她也不敢问,她们家姑娘胆子得大到什么程度,一个几岁的小姑娘半夜出来抓鬼玩。
就在这段最黑的路要走过去时,前方横着窜出来一个黑影,念春崩溃大叫:“鬼啊……”
她第一反应是拉着罗悠宁赶紧跑,罗悠宁却挡开她的手,一鞭子往那黑影身上抽过去。
鞭子被那“鬼”用手抓住了,罗悠宁使了全身的劲也没抽回来。
争夺之时,那“鬼”轻轻一扯倒是把她拉过去了。
黑暗中,她看到一双亮的慑人的眼眸,少年一只手拽住她的鞭子,另一只手趁势揽住她,声音饱含委屈:“阿宁,你打我?”
第32章
夜空晦暗,靖国公府这条靠近外墙的小路上,有林立的树木遮挡,更加昏暗无光,可罗悠宁只听声音,也不会认不出面前这个人。
少年身上有着浓重的酒气,黑眸灼灼盯着她,在质问她,罗悠宁在他怀里僵立良久,忽然噗嗤一笑:“你喝酒啦?”
谁,谁喝酒了?念春手握一个粗树枝半闭着眼睛向两人靠近,她不明白,姑娘为什么跟“鬼”搭上了话,而且难不成这还是一个酒鬼?
卫枭喝醉了与他平时冷若冰霜的模样判若两人,只是身上的执拗劲还是一样的,他伸手控制住小姑娘的双肩,执着问道:“你为什么打我?”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他满身酒气,说话的时候身子还在摇晃,却依旧等着她回答。
罗悠宁面露无奈,谁又能跟醉鬼讲道理呢?她说道:“喜欢。”边说边摸了摸卫枭散乱的头发。
少年晃了晃脑袋,略有不满,“你敷衍我,从小时候开始,你总这样。”
在他控诉的话语中,小姑娘认真的反省了一下自己,心中疑问,她有吗?
她沉思的时候,脑子发懵的少年又从记忆中翻起了旧账,“我的糖呢?”
罗悠宁:“什么糖?”
卫枭放开她的肩膀,伸手勾起她身上带着的荷包,一股脑全倒在了手心里,可惜那冰凉的碎银子到处滚落,没一点糖的香甜。
“你骗我。”他愤怒的把荷包扔了,“你说每次都要给我带糖的,那次你没带。”
罗悠宁眨了眨眼睛,她好像有些明白了他说的是哪一次,那时候她把他忘了,再去晋王府的时候,自然也不记得有糖这件事,卫枭的性格喜欢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他暗自痛苦了这么多年,跟谁也不能说。
“我错了。”罗悠宁心疼道:“往后你想要什么都跟我说,我跟周嬷嬷去学,以后亲手给你做糖吃。”
卫枭不依不饶抓着她的手,举得很高,嘴里说道:“你发誓,再也不骗我,再也不丢下我。”
罗悠宁做了一连串的保证才让他把这事翻了篇,另一头悄悄过来的念春似乎终于认出了卫枭的身份,她松了一口气,退到了远一点的地方盯着。
醉酒的卫枭十分粘人,抓着小姑娘的手臂一刻也不放松,罗悠宁无可奈何,他可怜巴巴的样子让她难以狠下心把手抽回来。
“说吧,你为什么喝醉了?”
“我不去黑水城,我想阿宁。”少年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看着夜空。
答非所问,想也知道他又在回忆从前。
罗悠宁心里酸涩,回应道:“好,不去,阿宁永远陪在你身边。”
他短促的笑了,像是在为她的话开心,可转瞬那双眼睛里又阴云密布,他变回了罗悠宁在镇国公府见到的那个阴鸷少年。
“你说谎,七年,我走了七年,再回来你还是没有想起我,你甚至……怕我。”他艰难的咬字,一句句戳的人心中剧痛。
罗悠宁双眸渐渐湿润,说道:“对,你别原谅她了,阿宁太坏了,她怎么到现在才记起你。”
小姑娘伸出双手搂住少年,这举动让卫枭不由自主的急促喘息,他回抱住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她静静的抱了少年一会儿,等他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卫枭从她怀里挣脱开来,方才那样阴沉的眼神又变得澄澈干净。
他甚少露出这样孩童的一面,呆呆的看着她,罗悠宁好笑地捏捏他的脸,卫枭一点不反抗,任她施为。
这时,小姑娘清清嗓子,双臂环抱打量着他,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跳墙。”他喝醉了倒是一如既往的诚实。
她有心想问问他喝醉了怎么还记得路,不过看少年发愣的样子,此刻也问不出什么结果。
“夜深了,我送你从后门出去吧。”
虽说这里天黑了不会有什么人走,但万一家里哪个人闲得慌,无意中看到卫枭在这里也不好。
她拉着卫枭的手,才走一步,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幸而卫枭铁臂一揽再次将她抱回怀里。
此刻罗悠宁才发现,原来是天太黑,她不小心被自己的鞭子绊倒了,两人在夜色中注视着彼此,一不小心视线就焦灼在一起,罗悠宁心跳乱了一瞬,轻咳一声避开目光。可少年的视线就黏在她脸上,她只是微微侧头,又被他不满的捏着下巴转过来。
“喂,你长能耐了?”她只想吓吓他,可刚抬起手就被他大掌抓住,卫枭一寸寸的靠近,她鼻息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冷冽锋利,夹杂着炽烈的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