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的人全死了(80)
刘二虎的眸光愈来愈冷:“没错,我怀疑他是……”
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谢时雨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怕许姑娘伤心,才找借口将她调出去?”
原本还目光如炬的大汉气势突然一顿,有些讪讪地低下了头:“许家妹子是个好姑娘……”
没想到这个粗犷豪放的大汉也有心思细腻的一面,谢时雨对他已然是刮目相看了。
“你得病至今,为何此刻才将这件事说出口?”
刘二虎道:“这几日总是昏昏沉沉的,原想等着明日一早告诉姑娘的,再加上我也只是怀疑,也许小福子并不是那样的人……”话说了一半,他却有些说不下去了。
谢时雨敏锐地察觉到不妥,开口发问:“你在战场上见过小福子吗?”
刘二虎摇了摇头:“帐子中的大伙都是受了伤从前线退下来的,只有小福子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左臂受了箭伤,说是被越国的军队伏击了,小队人马全军覆灭,只剩下他一个人苟活下来。”刘二虎说着用手背重重的拍了下脑袋:“唉,当初我怎么就没有一点怀疑呢,真是猪一样的脑袋!”
谢时雨其实能理解他,小福子那样纯良的相貌和青涩的年纪,怎么也不像是大奸大恶之辈。
“这件事还是不要声张,免得人心动荡,待我明日向城主府禀明经过后,再行定夺。”谢时雨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样做最为稳妥,关乎到两国之间的斗争,已经不是自己这样的小小的大夫可以插手的了。
刘二虎郑重地点了点头,“但愿我的猜测是错的,若是真的,许家妹子该有多难过啊,毕竟她那样喜欢小福子……”
许娟对小福子的关注和偏爱,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只是连小福子这个名字,说不定都是假的。谢时雨微微叹了口气,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向许娟开口了。
她替刘二虎最后诊了下脉,站起身打算离开营帐,眼前却有一瞬间的眩晕,帐中景物一下子变得模糊,她晃了晃身子,险而又险地站稳了。
刘二虎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谢姑娘,你没事吧?”声调一下子高了起来,帐中数人受惊般地动了下身子,有些醒来的预兆。
谢时雨连忙摆了摆手,另一只手捏了捏额角,小声地道:“不碍事,我先出去了。”应该是近几日忙碌的多了,又缺少休息,一时有些缓不过来。
走出了营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谢时雨摇了摇脑袋,看向端着水盆小跑着来的许娟,头变得更痛了。
水洒了一地,许娟却浑然不觉,急急扯住她的手腕,力气用的有些大,谢时雨吃痛的蹙了蹙眉。
“刘大哥说什么了?他知道小福子的下落吗?”
头痛欲裂,又不能对许娟说明白,谢时雨难得的感到一阵深深的疲倦,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闭上了眼睛:“他也不清楚小福子的下落,许姑娘也别太担心了,明日一早我们再来此地问问。”
许娟看着她疲惫的样子,心里任是有千言万语也无法开口,只静默了片刻,在原地呆立着,身影被月光拉的很长。
谢时雨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开了。后来每每回忆至此,她总是感到说不出的后悔,若是当时跟她说清楚该多好,若是将刘二虎说的一切完完整整的告诉她该多好。
……
谢时雨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天就蒙蒙亮了。
晴衣也已经醒来,一夜过后,她的脸上还能见到浅浅的情伤痕迹,两行泪痕以及眼下淡淡的乌青。大概是昨夜又哭过了,只是谢时雨睡得沉,没有听到。
谢时雨明白她离走出来尚且还需要一段时间,也不逼她,这样的事,她虽然没有经历过,却也知道顺其自然才是道理。或许是常年在谷内听到小师叔失恋后的郁闷的呐喊,往往没过几日,受了情伤而颓废的小师叔又嘻嘻哈哈地出现在众弟子面前。谢时雨总有一种错觉,失恋后短暂几日的沉郁后就能恢复过来,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希望小十一也能如此。
“我要先去城主府一趟,小十一你没睡好就再睡一会。”
晴衣扯了扯唇角,让自己看上去尽量开朗乐观:“师姐你有事就去忙吧,别管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谢时雨摸了摸她的头,嘱咐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
倒是在帐外看到一个熟人,许娟。她一身昨夜的衣衫,发上沾了些露珠,此刻正攥着衣袖,有些心不在焉。
难道是在外面站了一整夜?谢时雨吃了一惊,上前问道:“许姑娘?”
许娟却仿佛比她更加受惊,长睫轻颤,脸颊抽动着,眼神微微闪烁,不太敢看她的眼睛。
这心绪太过复杂,谢时雨一时之间分辨不出她是紧张还是惊讶。
“谢姑娘,我……我刚刚好像看到了小福子……”
谢时雨眉目一动:“他在哪里?”
许娟伸手指了指东边的一处宽阔的官道,“从那里走过去不远,有个八角亭……”顿了顿,低着头小声道:“我带谢姑娘过去吧。”
谢时雨有片刻的犹豫,此行本该是去城主府禀明刘二虎的猜测,可转念一想,本就是猜测,毫无证据,说出来城主估计也不会信,还不如亲自去见过小福子,再做判断。
心思已定,谢时雨对许娟说:“劳烦许姑娘带路了。”
许娟神情微微一松,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朝官道的方向走去。
这条路谢时雨好像只有从连尹城来的时候经过一次,那时候还是沈恪派了世子府的侍卫马车一路护送着,坐在里面不觉得什么,等到自己走的时候,谢时雨终于发现这条路有多长,一眼望不到尽头,尘土飞扬的,自己还被迫吃了几口沙子。
谢时雨想说些什么,可是许娟的脚步越走越急,像是后方有什么吃人的凶兽,她只得奋力追赶,好不容易跟上去走完一整条官道,喘息了片刻,她向四周望了望,却根本没有看到什么八角亭。
她这时心中已经起了疑虑,一边不着痕迹地后退着,一边状似无意地开口:“许姑娘,还有多远?”
许娟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谢时雨此刻深深的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她疾步后退着,身子却陡然撞上了一堵坚硬如墙体的物什。
她身子一僵,右手已经条件反射地摸向头上唯一的青玉簪子,手还未抬至头顶,鼻间已是闻到了一阵细细的冷香。
昏过去的一瞬间,谢时雨自嘲地想着,一定不能告诉师叔师兄他们,身为医者的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中了别人的迷药。
身材如厚实城墙的大汉接住谢时雨倒下来的身体,向某一个方向恭敬地道了一声:“公子,人已经抓到了。”
许娟望着自暗处走出来的身影,眼带迷茫,声含质问:“你跟我说过不会伤害她的!”
来人衣着华贵,气度雍容,身上再无一丝少年青涩的滋味。他冷漠的眼睛一如既往,言语间是不假思索的坦然:“我是个骗子,骗子说的话你也信。”
许娟泪眼朦胧的面上,写满了惊痛和惶恐:“她救了你,你不能这么伤害她,小福子!”
小福子皱了皱眉,挥一挥手,立刻有一道人影出现在许娟身后,重重一个手刀下去,许娟便没了声音。
“上路吧。”
“这位姑娘怎么处置?”人影指了指地上的许娟。
“丢在这里。”
声音里泛着无边的冷意,令人遍体生寒。
第69章
近日来,柴桑城颇有些不太平,先是城中伤兵难民间染上了一种不知名的怪病,紧接着就是前线告急,僵持数月的战局有了变化,本已显露颓势的越国突然改变了进攻的策略,不知从哪里出现的一队精锐离开主力大军,深入陈国军队腹地,杀了陈军一个措手不及。士兵死伤无数,后方无人的情况下,本就以少敌多的陈军开始节节败退,眼看着柴桑城就要失守。
柴桑城城主陷入了巨大的焦虑之中。由于听信了谢时雨的话,他投入了无数人力财力,本想着赢得战争后能重返都城,现在别说回到都城了,连他这条小命也要保不住了。手下幕僚门客里没有一个能想出办法的,就连他最为信任的闻见英这段日子也看不到人影,派去传信的手下回来说,闻府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除了咒骂几句,城主也别无他法。偏偏府里还有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小妾和不懂事一心只想着上战场的女儿,吵得他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