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的人全死了(54)
陈策放下笔,不得不钦佩沈恪快速记忆的能力,虽然他还能清楚的复述他刚刚的话题,并思路清晰的加以评论,但陈策就是知道,世子方才走神了,还不止一次。
这在他们数次议事中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一旦谈论起正事来,世子都是全神贯注的。看来是有什么事让他分心了。
本着对晚辈的关心,陈策清了清嗓子,尝试着开口:“殿下方才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看着沈恪沉稳老练的模样,陈策总会忘记他的年纪,明明只是同他儿子差不多大的年轻公子。
沈恪抬眼望他,目色清冷无波:“思及前朝之事,心中略有感慨。”
陈策笑了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殿下显然不是在想什么前朝之事。既然他不愿意说,自己也不便继续追问。整理好书案,他躬身正要退出去,无意见了沈恪面上神色,却不由自主地道:“殿下不嫌弃的话,与臣回府共进晚膳如何?正好方才还有些疑问,需要叨扰。”
琥珀色的眸子望了过来,似乎对于他突然的邀约感到惊讶。“天色尚早,我还有些事需处理,改日陈大人来府上,我一定备好酒菜相迎。”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拒绝之意。
陈策掩嘴轻咳一声,心中暗骂,让你多嘴,徒惹殿下厌烦。“哈哈,都是家里夫人催的急,非让我今天早点回去,说是要见见未来的儿媳妇,估计又是没影的事……”
“儿媳妇?”沈恪疑惑,据他所知,陈策应该只有一个儿子。
陈策有些尴尬:“玄渐那小子,眼高于顶,脾气又差,常年不在连尹,适婚之龄已过,夫人便有些着急。”
沈恪站起身,宝蓝色的衣袍随着他不疾不徐的步子轻轻摆动,露出袍底一角金色缀丝的内衬。这是要走了。
陈策识相地让了让身子,嘴里小声嘀咕着:“但愿渐儿能收敛住脾气,相熟的师妹他总该满意了吧……”
沈恪的背影一顿,宝蓝色的袍角无风自动。他回头看着陈策,缓缓开口:“突然想起来事情已经吩咐手下去处理了,陈大人不介意我去府上叨扰吧?”
啊?
……
于是世子殿下就跟着陈府的马车来到了府上。
陈母眉关紧锁,神情讶然。世子殿下突然到访,她也没有什么准备。老爷也不提前知会一声,真是头疼。
“老爷让奴婢来传话,吩咐厨房加几道殿下爱吃的菜...... ”
陈母一顿,搞得像她知道殿下喜欢吃什么一样。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陈母这才看向一旁静立的谢时雨,声含歉意:“让姑娘久等了,我先安排下人带你去厢房休息,等我这里忙完了,再来请姑娘用膳。”
谢时雨欠身施礼,笑而不语。被陈府下人带着,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陈母威严的声音:“厨房那里,先叫他们准备些时蔬,糕点果盘也加一些,最难弄的就是酒,也不知道殿下喜欢烈酒还是清酒,算了,我亲自去一趟吧……”
谢时雨不由腹诽,世子的架子真是够大,陈母这样的长辈还要为他忙前忙后。原来他这么早来是为了蹭饭的。
到了饭点,她终于见到了前来蹭饭的沈恪,他老神在在坐于主位,右手边坐着陈母,左手边那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陈府大老爷。
见她进了堂内,沈恪才懒懒的将视线投了过来,谢时雨顿了顿,总觉得有股凉飕飕的的意味。
待她落了座,人便到齐了。
她的位置紧挨着玄渐,算是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等开了席,她也不说话,偶尔动两下筷子,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的像个影子。
然而总有人要将话题绕到她的身上。
“时雨姑娘别客气啊,多吃点菜,渐儿你这个做师兄的,也不知道帮着夹两筷子,看她瘦的,身上也没几两肉,看着怪心疼的。”
谢时雨抖了抖身子,也不知这说话如唱戏的女子是什么身份,头一回见面,就让她肉麻。
陈老爷这才注意到她,温声询问:“这位姑娘就是玄渐的师妹了吧,真是英雄出少年,听说你还继承了谷主之位。渐儿也常和我们夸你呢。”
这一定是假话。谢时雨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只保持微笑。
陈母附和道:“老爷还不知道时雨姑娘就住在世子府上吧,她还领着殿下给的差事呢。说来还要多谢殿下,如此照顾渐儿的师妹。”
什么叫沈恪给的差事,听起来好像是他施舍的一样,明明是沈恪自己跑到黄泉谷求医的。
玄渐显然也不懂这些酒席上的奉承说辞,耿直地道:“师妹今后就住在府中了,也不用麻烦殿下了。”
沈恪放下筷子,眼神幽幽地朝她望了一眼,正逢谢时雨抬起头,两人的眼神直达对方眼底,片刻之后,沈恪的薄唇微微一掀,缓缓吐出两个字:“是么。”随后又执起面前酒杯,向身旁的陈老爷敬了一杯酒。
气氛又活络起来。
推杯换盏间,谢时雨吃得差不多了,便借故离席。散了会儿步,她才想起自己的行李还留在世子府里,今日已晚,不便去取,明日一早借陈府的马车,不知道可不可行。
月色天光,一片清凉。晋地的夏夜同黄泉谷比起来,又不太一样,少了些虫鸣蛙叫,多了些断断续续的人声,她一个人走在小径上,聆听着这些低语,心中一片宁静。
“该不是迷路了吧?”
身后陡然传来人声,带着熟悉的戏谑,谢时雨头也不回地说:“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的。”
谢时雨走到树边停下,婆娑疏影斜斜落了一地,她站在月光皎洁中回首,白裙纤尘不染,墨发流淌着清辉,面容却隐在树影下,看的不太真切。
沈恪瞧了瞧,辨不出她面上的神色,又上前了几步,说:“你真打算留在陈府?”
谢时雨动了动,一点白光扫过她的眼角,黑瞳中透着肯定:“当然。”
沈恪嗤笑了声,“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什么意思?
沈恪看她眼神透出几分不解,便知道她还被蒙在鼓里,心中轻了一轻,总算不是她自愿的。
“陈大人陈夫人想把你许配给他们的儿子。”
她和玄渐师兄?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我留在府里只是为了和师兄商议治疗方案。”
沈恪凉凉道:“他们可不这么想。”又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若你继续留下来,保不准二位长辈会生出什么错觉……”
“我走,明早就走。”想到陈母的打算,她只觉得毛骨悚然,她和玄渐明明只有同门之情,怎么到了这里,就变得如此复杂了。
沈恪嘴角一翘,嗓音里噙着不自知的夷悦:“无需明日,现在就可以走。”
嗯?
谢时雨尚未回神,一片衣衫就兜头罩了下来,冷冷清香覆在她的眼上,腰间一紧,头顶上传来沈恪轻飘飘的声音:“别出声。”
喂,这可是不告而别。
风声划过,她在他的怀里余裕满满地想,轻功真是个好东西。还有,这动作是不是太自然了些,无论是抱的人,还是被抱的人。
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日万的第三天,觉得自己棒棒哒。
默默吐槽一下,男女主的戏份是不是太多了。
楚源:作为这一单元的主角,我居然就露了一次脸。
楚泉:作为这一单元的主角,我......不说了。
第48章
睁眼时阳光透过窗缝射进来,懒洋洋的,不太热烈,不知名的鸟儿在窗外轻啼,微风送来院子里满架蔷薇香,疏疏朗朗,清醇芬芳。谢时雨转眼看到殿中倾散开来的绯红色罗纱,才完全清醒。
这里是清辉殿,昨夜她被沈恪带回了世子府。
走出清辉殿,轻抬手臂,舒展了下腰身。视线所及处,看到一个姑娘,模样俏丽,身上绿裙清新动人,正步履轻盈地向她走来。
那姑娘见了她,脸上自带三分笑意,秋水双瞳柔柔的望过来,让人心生好感。
“奴婢琴衣见过谢姑娘。”敛衽施礼,她缓缓抬起头来。
谢时雨看着她身上质地考究的绿裙,怔了怔,“你叫晴衣?”
琴衣虽不解,却依旧点了点头。“琴棋书画的琴。”
谢时雨垂袖走近,微微一笑:“我有个师妹也叫晴衣,不过她是雨过天晴的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