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的人全死了(28)
诊脉完毕,她略做思索便提笔开写。
……
与此同时,宛城四海客栈的天字上房中,迎来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哥哥,你怎么回来了?神医姐姐呢?我二哥他怎么样了?”微生流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沈恪,急切地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沈恪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我回来看看小阿流啊,这几日吃得香睡得好吗?”
微生流咬唇站在一旁,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沈恪失笑,揉乱了他的头发:“不逗你了,你神医姐姐还在城主府为你二哥看病,有她在,你二哥一定会好起来的,她可是对你我有救命之恩的神医,阿流只需做一件事,相信她就行了。”
“真是奇事,有朝一日竟能从你口中听到相信二字。”
水墨屏风后面,走出一个笑意翩然的男子,着一身月白色的直襟长袍,五官端正甚至有些普通,但脸上笑容却灿烂明朗,是个很难令人生出厌恶之心的男子。
淡琥珀色的眼睛微闪,沈恪凉凉道了一句:“你是不想从我这听到消息了?”
即便面对如此冷言冷语,男子脸上的笑容也没有消失:“不敢不敢,我怎敢得罪公子。”
微生流看着二人间熟稔的交流,有些惊讶:“江大哥你和沈大哥是认识的吗?”
江静石走到微生流的面前,道:“当然认识,世间怎会有人不识大名鼎鼎的……”收到沈恪的眼神警告,话锋陡然一转:“阿流饿了么,先去楼下用膳吧。”
微生流不明所以地被热情的掌柜带走用膳,屋中一时只剩下两个成年男子。
沈恪将怀中一封书信递过去,道:“我见了她一面,并未如传闻中那样重病不起,你不必太担心了。这是她托我转交的信,你看看吧。”
江静石脸上亘古不变的笑意终于淡了,他没有接过那封信,而是走到窗前,看着一楼喧闹的厅堂里独自用膳的微生流,许久没有说话。
良久,江静石才道:“看着阿流,有的时候我会忍不住生出妒忌之心,因为在她的心中,我永远排在家人的后面。”苦笑了一声:“不,或许我根本就没走进过她的心中。不用看也知道,她信中会说什么,肯定是劝我离开。”
沈恪将书信置于八仙桌上,淡淡道:“信我已经带到了,看不看随你。”
江静石考虑片刻,还是转身走向八仙桌。
沈恪嗤笑一声,没说什么。
江静石拿起信,放入怀中:“但我不会离开。她太要强,从未想过依靠别人,又固执又骄傲,往往搞得自己一身伤。哪怕一次次被拒绝,我依然会留在她身边,她最想守护的是家人,那我就把阿流当成自己的亲弟弟。”
沈恪脸色淡淡的,似乎并未因江静石的话而有所动容,只说了一句:“这不像你。”
江静石终于又笑了出来:“遇到她之前我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将目光移到沈恪脸上,“总有一天,公子也会遇到这样的人,为了她伤神,为了她改变自己,甚至为了她背弃自己的原则。”
“不可能。”沈恪否定的极快:“我和你不同,如果遇到这样的人,我会选择杀了她。”他极为冷静地说出这样残忍的话来,因为他根本不相信,世界上会存在令他打破原则的人。
江静石怔了怔:“你永远都那么冷静理智,不为外物所动。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之中,我曾经很羡慕这样的你。”
但是现在不会了。如果能重新回到那个夏天,他依然会选择,遇见微生离。
作者有话要说:期待沈公子的打脸之旅。
注:本人非医学生,本章所涉及医学知识极其浅薄,如有不对,尽管提出。但不接受人身攻击,还请轻喷。
第26章
城主府西侧院,第二关比试结束,病人也已经被抬了下去。
孙炜解下包裹全身的斗篷,露出一张苍白透明没有血色的脸,他的眼睛生的极诡异,看似浑浊,却有黑亮的光芒,盯久了会产生一种被吸入其中的错觉。
他从高台上走下来,拒绝了裁判想要帮忙收集药方的行为,而是亲自开始检查。
孙炜来到第一个人的桌前,在他紧张的眼神中拿起药方,不过匆匆一瞥后,便开始指出其中错误:“桔梗配枳壳,一升一降,上下通达,可调理气机,然你用量不对,枳壳二钱,桔梗却用了三钱,观你所用半夏、干菖蒲、郁金、苍术、杏仁配以六一散,看来你认为病人是湿热胸痞。”面色严肃地下了定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愚蠢。”
说完便快速走向下一个人,根本没给人辩解的机会。他话说的难听,不留情面,每次点评都会给人留下难堪。但不得不服,他确实一针见血,所提建议十分中肯,难堪过后,却会不由自主的深思。
最后一个人是谢时雨。孙炜来到她的面前,没有先看她的方子,而是冷着脸说了一句:“靠着耍小聪明过了第一关,看来黄泉谷的弟子也不过如此。”
谢时雨默然不语,对于他看穿自己的来历并不感到意外。
倒是周围人,听到她竟来自天下第一谷,纷纷露出了艳羡的表情。
孙炜冷笑一声,似乎对众人的反应很是不满。“哼,徒有虚名之辈。”
说她可以,说黄泉谷却是万万不能。谢时雨终于开口:“孙先生还没看过我的方子,就这样贸然下结论,是否不妥。”一边拿起自己的方子,缓缓递了过去。
孙炜紧锁眉头,伸手接过药方,随意一瞥,目光却定了下来。
血府逐瘀汤。
谢时雨解释道:“病人唇痿,舌青苔薄白,面容消瘦无力,腹痛,外表却正常。我曾见过师父诊治过此类病人,他们或胸痛,稍一按压便痛呼不止,或头痛,却没有表证,没有里证,诊脉后没有气虚,没有痰饮。百方不效。”
话说到此处,却孙炜扬声打断:“意思是你只见过你师父诊治?只通过类似的病症便轻易定论?黄泉谷的弟子都是这样……”
“低热,腹满,此为瘀热内阻,气血乖逆。口唇舌为血华之处,唇痿、舌青是血脉瘀之证候。我当然不是推测,黄泉谷的弟子也不是只会纸上谈兵。”谢时雨特意强调了黄泉谷三个字,可以看出,孙炜对黄泉谷很是不屑,话语间多抵触,动辄要捎带上贬斥一番。
她不仅代表自己,也代表了整个黄泉谷,不能堕了谢蕴的名声。“孙先生还没看完,待全部看完再评论不迟。”
孙炜被她拿话堵住,重又将目光投向药方。主神志异常,开胸行气。观点确实新颖,其中所用药材也比较温和,就是寻常人喝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不妥。
“孙先生若还不信,大可以水煎服,给病人一试。”谢时雨道。
“对啊对啊,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让我们也见识一下黄泉谷弟子的本事。”
本是竞争关系的其他大夫们都如此说了,城主府也不好再推辞。
红蕊夫人当机立断:“就依此方煎药,请病人当场服用。”斜斜扫了一眼不言不语的孙炜,眸中失望显而易见。
半个时辰后,在众人见证下,胸闷头痛躺在地下不能动弹的病人神色平和的睁开眼睛,站起了身,说的第一句话是:“因为心悸许久不能成眠,此刻竟有睡意了。”发黄的面色也有好转,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多了。“多谢神医相救。”
“黄泉谷果真名不虚传。”鼓掌声由远及近,红蕊夫人走下了看台,来到谢时雨的面前,笑着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小姑娘医术精湛,令人大开眼界。此次比试姑娘为胜者,想必没有任何人会有意见吧。就劳烦姑娘和孙炜先生一同为犬子治病了。”
谢时雨一顿,第三关比试就这样取消了?
孙炜僵硬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红蕊夫人这是对他失去信心,怕他不敌黄泉谷的小姑娘,才会提出二人共治的法子。
“明日此时,犬子就拜托给两位神医了。”红蕊夫人笑意一缓,面上露出伤心神色,“犬子多年痴傻,我这个做娘的看着心痛,却不能为他做点什么,只求上苍保佑,明日能得偿夙愿。”
谢时雨垂首凝眸,静默不语。
……
比试结束后,东苑大夫大多离开了城主府。热闹了多日的东苑终于安静下来,燕飞也不在,谢时雨一个人倒是有点冷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