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凶猛+番外(28)
凌崇山道:“不睦谈不上,只不过母亲历来沉默寡言,姑母却快言快语,两人不是一路人。”
性格不合导致话不投机。
清浅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姑父好赌债台高筑,你姑母曾向你母亲借银被拒,此事你可知道?”
“姑父生性豪爽,被朋友下套做局,无意欠下几十万两银子的高利贷,姑母不得已四处筹银。母亲不愿卷入是非,拒绝了姑母。”崇山叹了一口气道,“后来姑母卖了府邸还欠债,姑父羞愧不已,半年后郁郁而终。”
清浅问道:“凌夫人可曾对府上不满?”
崇山摇头道:“我见姑母被母亲拒绝,心中不忍,瞒着母亲,将自己的积蓄全部以府里的名义给了姑母。”
清浅颔首,若真如崇山所言,凌夫人以为自己从凌府借到了银子,那么,她没有道理要谋害凌府上下。
清浅最后问了一句:“凌大人的二弟和父亲,当真如燕夫人所说,是被凌夫人所害?”
“姑母不是这种人。”崇山眼中浮现痛苦,“但确实是姑母独自探望的二弟和父亲,府上多人可作证。”
状纸后头附着凌府婆子丫鬟的口供,都可以证明凌夫人带丫鬟两月前探望凌怀海,导致凌怀海当场断腿,日前探望哥哥凌远行,又导致凌远行随后被焚,若说是巧合也太凑巧了。
清浅问道:“独自探望?燕夫人一直不曾作陪?”
燕氏作为府上主母,姑奶奶上门居然不陪?
崇山再次叹了一口气道:“姑母刚回京之时回府探望,母亲还勉强接待了两次,两月前二弟因姑母受伤,母亲勃然大怒,拒不让姑母上门,是我在母亲跟前再三求情,母亲才默许姑母上门,但从此再不亲自出面接待,没想到又出了此事!”
凌崇山神色苦涩。
清浅摇了摇头,真是祸不单行。
依稀记得前世,听过一回这案子,似乎凌夫人被流放了,但毕竟自己当时在闺阁,许多事情记得不真切了。
庭院深深,四人七绕八绕了好大一圈,总算来到锦衣卫衙门门口,车轿禁行。
清浅下了轿子,四人进二门又走了一阵,方到诏御门口。
两个熊腰虎背的侍卫守在门口,袁彬和崇山显示了腰牌。
当值的侍卫似乎与袁彬很熟悉,袁彬指着清浅和青鸢随口笑道:“女犯司的,来协助问案。”
清浅大大方方朝着当值的侍卫笑了笑。
那侍卫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请进吧,没想到女犯司的女执事如此美貌,看来今后袁兄得多多让咱们诏狱和女犯司打打交道才是。”
袁彬笑道:“这话仔细弟妹听到。”
那人哈哈一笑放行:“借她一个胆儿。”
听侍卫赞美自己美貌,清浅抿嘴一笑:“上官眼瞎,下属倒是心明眼亮。”
袁彬哼了一声,贼丫头依旧对前头说的清秀小厮耿耿于怀,心眼比针还小。
崇山在前头带路,回头叮嘱了一句:“诏御阴森,两位姑娘若是害怕不妨闭眼,牵着在下的绣春刀走便是。”
清浅微笑道:“不打紧,凌大人只管前行。”
刚走了两步,只听里头凄厉的喊叫声传来,青鸢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脚步也停顿了一下。
崇山的刀柄递了过来道:“牵着,闭上眼睛。”
青鸢瞧了一眼清浅,煞白着脸摇头道:“奴婢不怕,多谢凌大人。”
诏御果然名不虚传,十八般酷刑如同十八层地狱,挖眼、剥皮在这里都是稀松寻常的。阴暗的地牢里头只有豆大的星火,犯人的惨叫如同鬼魂索命在耳边环绕。
偏生袁彬还要介绍:“闻姑娘,左边正在行刑的是铁梳头,听着文雅,其实不然,行刑官先将犯人用滚水烫了,然后用铁梳子在身上梳皮肉,一梳子下去连皮带肉都扯下来了。”
青鸢吓得啊地叫了一声。
崇山略带责备瞧了一眼袁彬道:“同姑娘家说这个做什么?没得吓着两位娇柔的姑娘家。”
清浅忍着心中的不适,面带微笑道:“这边便是传说中的铁板煎肉吧,将铁板烧红了,让犯人赤脚走过铁板,每一步都如同炮烙,走完全程后两脚白骨森森,皮肉不存。”
恰逢此时,铁索声、闷吼声从右边的牢笼传来,一个男子痛苦地翻滚在铁板上,瞬间他的衣裳起火,将他吞没。
青鸢再次吓得瑟瑟发抖,崇山连忙捂着她的耳朵。
崇山抱怨道:“你们别说了,这些连大男人听了都心惊胆战,让一个弱女子怎么撑得下去。”
清浅心道,比起肉体的伤害,暗中的背叛来得更为彻骨。前世自己的心便是这么反复在铁板上煎熬,最后愤愤金簪刺入双目而死。
袁彬冷眼瞧过去,清浅在昏暗中看不出脸色,但眸子却闪闪发亮。
袁彬心中冷哼,当初谋杀亲夫的马氏第一次来诏狱都吓得神色大变,蛇蝎心肠的贼丫头,居然面不改色。
第四十三章 最有嫌疑
凌夫人的牢房在诏狱深处,没有窗子的石头屋子,里头一张冰凉石床铺着些稻草,这已是诏狱最好的监牢。
凌夫人目光呆滞坐在床上,嘴里喃喃念叨:“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崇山连忙扑过去,用钥匙打开监牢大门,冲进去跪下哭道:“姑母,是山儿无用,让您受苦了。”
凌夫人的眼睛似乎有了对焦,抓住崇山的衣袖急切问道:“哥哥怎样了?可还好?”
崇山忙道:“父亲多处烧伤,但好在性命无碍,大夫正在精心医治。”
凌夫人捂着脸哭起来:“山儿,我真不是故意的,可偏偏怀海被我伤了腿脚,哥哥被我害得更是差点死了,正如你母亲所说,我就是个扫把星,在夫家克死了丈夫,在娘家又克哥哥和侄儿。”
“谁说的!”崇山跪下扶着凌夫人的膝盖道,“姑母是最好的人,一切都是无意的,一切都不是姑母的错。姑母稍加忍耐,我已请了高人,必定会为你申冤的。”
凌夫人抽泣道:“怎会不是我的错?我去府里探望怀海,丫鬟给我上了一盘金桔,谁料我不当心将金桔打翻在地,弄倒兵器架,怀海踩到被兵器弄伤了腿脚。再后来我去探望哥哥,临走前给炭盆里头加了一块炭,谁料炭火迸裂到幔帐上,将哥哥差点烧死。”
青鸢连连摇头低声道:“这也够倒霉的。”
清浅没有说话,仔细观察着凌夫人的神色。
袁彬抚弄着下巴,问了一句道:“凌夫人两次去凌府,凌府陪同的可是同一丫鬟?”
凌夫人不明其意,抬起头发愣。
袁彬继续问道:“我换个问法,此事若不是偶然,凌夫人觉得府里谁最有下手的嫌疑?”
凌夫人总算明白过来,回答道:“两次上门是不同的婆子丫鬟伺候的,第一次探望怀海,跟着的是嫂子身边的赵嬷嬷,还有几个旁的丫鬟,第二次跟着的是我的贴身丫鬟,哥哥的丫鬟在屋子外头候着,与别人无干,都是我的命不好。”
崇山点头示意姑母说的都是真的,并补了一句道:“赵嬷嬷是母亲的贴身嬷嬷,父亲身边跟的丫鬟都是祖母留下来的家生子,忠心可靠,一家都在府上做事,绝不会做出背叛主子的事情。”
话已至此,无话可问。
袁彬看着清浅,清浅一句不问,只安慰了一句道:“若是偶然突发,夫人罪不至死,我等会尽力的。”
袁彬咬牙切齿,好容易借着卢达不在才混进来,这贼丫头一句不问,岂不是浪费机会,再想找机会轻易进来不知又要到什么时候。
青鸢脱了一件衣裳,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塞给凌夫人道:“夫人,监牢里头日子缺衣少食,奴婢特特多穿了一件衣裳留给夫人,这纸包里头是肉饼子,夫人垫垫肚子。”
崇山感激道:“多谢青鸢姑娘。”
袁彬嘲讽道:“可惜了,丫鬟竟比主子还强些。”
清浅笑了笑,转身离开。
青鸢福了一福道:“袁大人,一切都是姑娘吩咐奴婢的,我们姑娘智谋深远,心肠极好,奴婢只是依姑娘的话行事。”
袁彬似乎一拳打在棉花上,满腹郁闷。
出了诏狱,他依旧不甘心问道:“闻姑娘一句话未问,可曾看出什么端倪?”
清浅有条有理道:“凌夫人不是故意的,这一点可以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