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医对我动手了/沐府风云(57)
这一次皇室绝嗣后的继承和普通家族继承不一样。
普通的大家族,如果本宗绝嗣,就会从旁支挑选嗣子,过继在本宗,尊本宗的父母为父母,亲生父母反而退了一射之地,成为伯父伯母,将来继承本宗的遗产,子嗣也必须尊过继的为祖父祖母。
但是嘉靖帝不一样,按照正德帝的遗诏,他是以旁支直接上位,本宗绝嗣,旁支成为新的本宗,他并没有过继到弘治帝和张太后名下当儿子。
他从皇室宗法上,依然是兴献王的儿子,所以他称张太后为伯母皇太后。
既然不是过继的儿子,那就没有必要像正德帝一样,必须和张太后保持母慈子孝的假象了。
这也是嘉靖帝一直坚持的原则,皇位他要,过继坚决不行。
去年嘉靖帝从湖北安陆来到京城,内阁首辅杨廷和和张太后要求他从东华门进入皇城,居住在文华殿——这是迎接太子的礼节,太子的东宫就在文华殿。
张太后当时就盘算着过继的主意,把这个小皇帝变成她第二个儿子。
但是年仅十五岁的嘉靖帝是个有骨气的,一边是唾手可得的帝位,要放弃寡母,认张太后为母亲,一边是青春丧夫的寡母蒋氏,这个小皇帝做出了惊人的举动:他要求家乡安陆,不当皇帝了!
嘉靖帝当时说:“遗诏以我嗣皇帝位,非皇子也。”
意思是说,遗诏上说要我来皇帝,不是当太子,过继出去的。
双方僵持不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内阁和张太后只得退让,内阁次辅梁储(胡善围的读者应该记得他)主动去大明门迎接嘉靖帝,送到奉天殿继位。
当年种种压力,惊心动魄,历历在目,陆炳想起那时候受的窝囊气,当场就落泪,“皇上,咱们太难了,熬到现在不容易。”
嘉靖帝那时候才十五岁,小小年纪,禁得住帝位的考验,实属不易。
嘉靖帝心中波涛汹涌,面上依然淡定,问:“张太后的诏书何在?”麦厂花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段终生难忘的往事。
麦厂花说道:”当年先帝驾崩之前,担心将来皇上斗不过张太后,留有后招,就将诏书交给微臣,藏在麦府,以备紧急之用,献给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正德皇帝那么荒唐任性是有原因的,这是舟个人对这段糟糕历史的看法,走阴谋论,并非官方认可的判断,大家不要被我带偏了。我个人觉得诏书是真的,张太后与宁王有阴谋,此文完全是我个人的看法。
第46章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种种迹象表明, 正德帝就是有组织有计划的自断子嗣, 把本宗搞垮, 让旁支彻底上位,为此, 都不屑享受后代的香火, 搞过继继子嗣这种常规操作, 非要移花接木, 藏住自己支持湖北安陆献王府的心思, 放任张太后和宁王暗通曲款,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激发宁王的野心, 诱惑其造反, 然后平乱,铲除张太后的指望。
正德帝点燃了张太后的希望, 又亲自掐灭了,就像猫捉老鼠似的, 玩弄于鼓掌之中,这对母子相互憎恶居然到了这种地步。
然而, 宫廷对外一直都是母慈子孝,多么讽刺啊。
当嘉靖帝看到麦厂花送来的张太后过继宁王之子为嗣孙的诏书, 顿时对前任的看法大有改观:他一直以为正德帝是个荒淫无道、只顾自己享乐的无能皇帝,然而当他当了皇帝, 尤其是内阁两次打回他要母亲蒋太后主持选秀的圣旨,坚持要张太后主持为他挑选皇后, 他不得不被迫同意这一风波,他才知道无论正德帝玩得多么厉害,都不耽误他每天处理繁重的国家大事,从无拖沓。
无论内阁还是司礼监,以及后宫,他都能够操控自如,按照他的意愿下达指令,正德帝在操控权术上是铁腕,牢牢把控着皇权。司礼监,内阁,太后,都是他的工具,正德帝始终掌握着主动权。
而嘉靖帝呢,连给自己选妻子都不能做主,他不是皇权的主人,只是皇权的傀儡。
正德帝唯一的弱点,就是输在一个孝字上,作为皇帝,他必须表面上和张太后扮演母慈子孝,满足两个舅舅张鹤龄和张延龄的贪婪。
无论他如何疼惜生母郑金莲,他都只能默认生母永远见不得光的残酷事实。
他是个高明的棋手,在临时都不忘记布局,给继任者留下牵制张太后的诏书。
看完诏书,嘉靖帝突然理解,甚至开始同情前任了。
嘉靖帝十五岁登基为帝。
正德帝也是在十五岁的时候登基。
冥冥之中,两个同龄的小皇帝在不同的时空,在同样的奉天殿、同样一把龙椅上加冕称帝。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他们都过早的承受住了皇权的压力。
嘉靖帝合上了诏书,问麦厂花,“先帝思虑周全,这个诏书就是特意吩咐你等郑旺妖言案揭开之时拿出来的吧?是为了要朕帮忙掩盖郑金莲的存在。”
郑金莲是正德帝生母、张太后借腹生子一事和张太后支持过继宁王之子为太子,为宁王谋反造势的诏书铁证。
这两者都是张太后的把柄。
而郑金莲只有口供,没有证据。但是诏书白字黑字,有张太后的印章,是铁证。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知道那个把柄更好用一些。
麦厂花说道:“先帝说,本宗已经绝嗣,旁支崛起,算是为生母复仇。逝者已逝,不易旧事重提,打扰逝者九泉之下清净,就让这一切恩怨随着绝嗣而结束吧。”
放过郑金莲这个可怜的女人。
童年被父亲虐待,少女时因姿容出众而几近辗转,被人当做礼物一样送来送去,青年时沦为生育工具,从此幽闭咸安宫。
弘治帝和张皇后一人一世一双人的爱情童话,建立在郑金莲的痛苦之上。
郑金莲生前被当做生育工具,难道死后也被当做攻击张太后的把柄?
无论生死,都是别人的工具。
张太后的过继诏书,就是正德帝向继任者嘉靖帝“购买”生母死后的清净。
嘉靖帝也是有母亲的,遥想蒋太后刚刚进宫时,被张太后以藩王妃礼节接待,被迫行跪拜大礼的耻辱。
再想蒋太后不能做主选儿媳妇,只能选两个嫔妃的委屈,嘉靖帝心中一痛,手中轻薄的诏书变得沉甸甸的。
这是儿子对母亲最后的保护了。
嘉靖帝说道:“好,从即刻起,朕从未听过世上有郑金莲此人,你们也不许再提此事。”
麦厂花、白术还有断舌何公公齐齐下跪:“谢主隆恩。”
陆炳在一旁狂拍马屁,“皇上慈悲。”
沐朝夕观察着白术的神色,心下一叹:正德帝用诏书保护郑金莲,其实也是保护妹妹白术的真实身份。
如果嘉靖帝抓住郑金莲的把柄一直挖下去,迟早会把白术这个长公主挖出来。
现在好了,诏书一出,一了百了。
就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被一个更大的惊人大秘密给压下去了,化为无形。
正德帝算无遗策,就连白术都甚为震撼,嘉靖帝后来说了些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回荡着哥哥痞赖的话语:“你不能走,朕一生都要困在这里,朕好寂寞,你要陪着朕。”
“除了自由,朕一切都可以给你,甚至你想学武则天当皇帝,朕也可以满足你。”
“你会永远陪着朕,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然后呢?他真的死了,却没有死彻底,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外头暴雨敲窗,一雨入秋,室内一灯如豆,晦暗无光,白术坐在窗前的罗汉床上发呆,她自幼虚弱,已经换上了夹衣,心里依然是冷的。
沐朝夕忠于职守当贴身保镖,发现她许久连坐姿都没有变,有些担心,“白司药,该休息了。”
白术猛地一惊,是她要沐朝夕砍下哥哥的头,那一具只想咬她脖子的行尸走肉不是他哥哥了,只剩躯壳,没有灵魂。
然而,在沐朝夕挥刀砍头的那一刻,她的心脏还是会锥心刺骨的疼。
白术指着罗汉床,“沐佥事请坐。”
白术太客气,令沐朝夕心头一紧:每当白术态度良好时,总会出什么幺蛾子,比如仙人跳什么的,这一次白术要怎么玩他?
沐朝夕:“我……不累,站着就行。”
可不能再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