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归程(出书版)+番外(78)

作者:十四阙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唯方大地,燕璧程宜四分天下。暗黑组织“如意门”长年掠拐孩童,将其训练为杀手细作,输至各国世家派用,以此敛取大量机密,并逐渐将邪恶之手伸向朝堂。燕王宠臣风小雅身患融骨之症,“病美”无双,因故抛弃十一夫人秋姜,将她软禁山中。忘却前尘的秋姜于一个风雨夜孤身出逃,几经辗转,在踏上回程之路的同时,结识了落难异乡的程三皇子颐非。点击展开

两人一起努力,终于在熊熊燃烧的火中割出一个缺口,跳了出去。

然而外面也在燃烧,对方竟是将整艘船都用火药点着了!

秋姜和颐非互相搜寻了一番后,发现邓熊、船员和十九名被拐者都不见了。

“此地已近内海,他们坐小船逃走了。”颐非分析道,“邓熊故意装出顺从之态,稳住我们,到此时致命一击,竟要将你我都烧死。”

秋姜不说话,神色十分复杂。

“先不想这些,跳海!”颐非伸腿一踹,将一扇窗户踢落下来,当即抄在手中准备跳,回头一看,见秋姜还在发呆,便拽了她一把,“想什么呢?跳!”

两人一起纵身跳下船。

几乎同时,又一处火光窜天而起,整艘船从中间一分为二,向两头倒了下去。

跳进海中的颐非抓着木板赶紧游,巨大的漩涡一直追在他身后,像从中间开始燃烧的火苗追逐纸张的边缘。两人一口气游了好久,才敢回头看,漩涡已将船只无情吞没。

若刚才再慢一点,此刻两人都被一起吞了进去。

颐非趴在木板上,下半身放松地泡在水中,抹了把脸上的水道:“果然是凶啊。”

秋姜也趴着一半木板借力,视线仍停留在沉船的方向,神色恍惚。

“你怎么了?”颐非终于顾得上问这句话。

秋姜的反应很不寻常,完全失去了以往的镇定和敏捷,这还是颐非自跟她同行来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

秋姜抿了抿惨无血色的嘴唇,轻轻道:“青花虽属如意门所有,但他们直接听命于品先生。夫人若有命令,也需通过品先生下达。”

“所以?”颐非这才知道,如意门居然还是两权分立的。

“邓熊不过一小卒,怎敢杀我们两个?更何况此船造价不菲,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私自毁损。”

“所以,是如意夫人或者是品先生下命杀我们?”

秋姜的目光闪动着,显然也这么认为,但神色却不是愤怒也不是迷惑,还是带了些许难言之隐。

颐非道:“现在还是先想想,是一口气游回岸去,还是在这飘着撞运气,等船经过?”

夜色深黑,此地临近内海,出海船只一般都是白天出行;而回海船只又不会太多,毕竟莲州是程国最破落的港口。

秋姜迅速估算了一下两相利害,而且此刻海水再往东走,以她的体力应该能支撑到岸,便道:“游!”

两人便一起托着浮板东游。

夜中的海水格外冷,体力流失的比秋姜预想得快许多。而且可能真是应了卦象的大凶,一路上连鱼都没看见,更别提船。

两人游了一个时辰后都已精疲力竭。然而二人心中也很清楚:此时绝不能停,一旦停下,便再也没法继续了。因此无人开口,继续按着呼吸的节奏一点点往前挪。

半个夜月挂在天空,冷淡却又几近慈悲地给挣扎中的蝼蚁带来了些许光明。

颐非借着月色看了眼秋姜的侧脸,忽问:“你最长游过多久?”

“三个时辰。”

颐非刚松了口气,却听秋姜又道:“但那是白天。”

而人到夜晚,意志力通常都会打个折扣。

颐非刚要说话,面色徒然一变,动作也停了一停。

“怎么了?”

颐非很快恢复了镇定之色:“没什么。继续。我好像看见灯光了……”

秋姜望去,前方黑漆漆的海岸线上,哪里有什么灯光。但这个时候她也没有体力和精力辨析,只是继续咬牙往前游。

游着游着,感觉托着的浮板越来越沉,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力竭之故,后来扭头一看,却是颐非趴在板上不动了。

她推了他一把,舌头在嘴里打了个转,突然一时间不知该叫他什么。

她以往见他,称呼他为花子大人;后来,叫他三皇子;再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叫他三儿。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她从来没有唤过他的名字。

颐非被她一推,瞬间睁开眼睛,眸色有一瞬的恍惚:“我睡着了?对不住……”当即挥臂加快了速度,然而划得几下又慢下去,最后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又闭上了眼睛。

“颐非?!”秋姜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再次伸手推他,可这一次,怎么都没醒。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发现体温低得可怕。

“颐非!颐非!!”秋姜大急,当即将他捞起,平放到浮板上,然后深吸几口气,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是拉着他继续游?还是自己游回去,找到船再回来救他?

前者,成功的希望不大,因为她此刻已累得不行,更何况拖一个人前行。后者,怕就怕他随波飘走或者就此沉没,再也找不到。

秋姜看了眼已经失去知觉的颐非,伸手探入他衣服中翻了一遍,找到两个小瓶子。一个瓶子打不开,另一个里是救心丹之类的药,当即喂了他一颗,自己也吃了一颗,然后深吸口气,解下腰带的一头拴在板上,拉着他继续游。

他救过她。

风小雅考验那次不算。上青花船那次也可以不算。但青花船炸裂之时,若非颐非那一拽,她肯定来不及跳。

报仇难,报恩更难。

秋姜想:仇可以不报。但恩,一定要报。

她拼命地游着。

像九岁时,拼命想要逃出高墙;像十二岁时,拼命想要逃出圣境;像十九岁时,拼命想从风小雅身边逃走……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拼命。

与天拼,与人拼,与自己拼。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虽总用这句话激励自己,但午夜梦回之际,鲜血淋漓地嚼碎在舌底的却是三个字——为什么?

听说姬婴曾说过一句话:“只因当年送走的那个不是我么?”

她也有一句话:“只因为,我是我……么?”

为什么偏偏是我?

为什么非得是我?

为什么命运如此待我?为什么我要顺从命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眼底有酸涩的东西往外溢出,视线模糊,不知是因为汗水、海水,还是其他。

血腥味不停从齿缝渗出,涌上舌尖,再被干硬地吞咽下喉。秋姜在迷糊之前,所想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若是有壶酒就好了……

然后她便梦见了一壶酒。

那酒装在紫砂茶壶中,被她端在托盘上,袅袅走进一间书房。

书房里有很多很多书,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尽头。

一少年坐在窗边晒着阳光看书,身旁的矮几上,茶和糕点都没有动。

他看得那么专注和认真,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金晃晃的。

少年穿着白色长袍,周身如沐神光,干净朦胧得像是一场梦境。

她将酒端过去,对他说:“换杯茶吧。”

少年微微颔首,并未抬头,任由她在一旁将原先的茶泼掉,再沏满。

她将杯子递给他。

少年端起来眼看要喝,却在碰到杯沿的一瞬停了下来,然后扬起暖金色的睫毛,朝她灿烂一笑:“又想骗我么?”

又想骗我么——

又想骗我么?

又想骗我么……

这句话一声声地从耳际扩散开,逐渐远去了。

却有什么东西被它一起带走,陷入黑幕。

秋姜醒了过来。

看见金灿灿的阳光,延续着梦境中的灿烂,照在她身上。她身下,是同样金灿灿的沙子——沙滩?

全身的骨头都像被打碎了一般,疼得眼泪鼻涕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咳嗽出声,一边忍受这样的剧痛,一边艰难地挣扎爬起,然后发现,自己果然是在陆地上了。

她记得她游啊游,最后实在没了力气,晕了过去。

是幸运么?海浪顺势将她冲上了岸。那么,颐非呢?

她踉踉跄跄地到处寻找,没多久,就看到一块破碎的礁石旁,有件熟悉的衣服。

秋姜跑过去将衣服撩开,露出下面的脸,果然是颐非,只不过他依旧昏迷,呼吸十分微弱。再检查他的身体,发现他的右腿青肿一片,上面有个被水母蛰过的伤口。

昨晚游到一半昏迷,原来是被水母蛰了。

秋姜拍打他的脸庞,颐非双目紧闭,脸色灰白,身体冷得厉害。秋姜一咬牙,把他背了起来。

没想到颐非看起来很瘦,居然挺沉。她自己本就在海里折腾了一回,五脏六腑疼得要命,再背着他,更是举步维艰。但即使这样,秋姜也没放弃,一步一挪地背着他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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