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归程(出书版)+番外(36)
风小雅见她如此快就从生疏到熟练,眼神越发深沉。
秋姜心想此人果然是个闷骚,脸上不显,其实一肚子坏水,尽想着怎么整她。但她任务在身,不得不低头,只能按着他的节奏来。
他要她种花,她就种。她虽给自己起名姜,但这十年里除了在品先生那见过一次姜花外,再没见过。此花据说源于天竺,在唯方是个稀罕物。如今有了这等机会,种几株看看也好。
此后的日子里,秋姜老老实实地留在草木居里种姜花。
有一日,风小雅带了一人过来。那是个非常俊美的年轻男子,白衣一尘不染,左眼上有一道剑痕,令人过目难忘。
秋姜看到这个剑痕,立刻想了起来——听闻大燕有所求鲁馆,是燕王所设,汇集天下巧匠,制作各种机关工具。他们的领头人,是个叫公输蛙的美男子,自称鲁班后人,发明了一种袖弩,叫做“袖里乾坤”。半年前,如意夫人想得到这种弩,就派四儿去偷。
四儿不但没有偷到,还被对方发现,此人虽不会武功,却极其难缠,屋子里全是陷阱,眼看四儿就要折在那个布满机关暗器的屋子里时,他的剑无意中划过了公输蛙的脸。
公输蛙当即大惊失色,哇哇尖叫着冲出去找镜子了,四儿这才侥幸得以脱身。
经过此事,四儿结论:“此人弱点在脸。”
如意夫人自不甘就这么放弃,却又担心折了四儿那么难得的棋子,便准备换个人再去偷偷看。到现在也没进展,可见一直失败着。
而这次风小雅请公输蛙来,是来帮她种花的。
姜花喜爱温暖,玉京寒冷,很难存活,因此请公输蛙想想办法。
公输蛙围着花圃转了半个时辰,冷笑道:“浪费!”
风小雅问:“何意?”
“这姜花一不能吃二又费力,有这心思不如种田,还能换口饭吃。”公输蛙满脸不屑。
秋姜想这还是个务实派,当即笑道:“算啦夫君,不要为难这位大人。若能种,玉京早有花匠老农种出来卖了。”
公输蛙一听,眼睛上的剑痕立刻扭曲了:“你竟把我跟花匠老农那等蛮牛相比?”说罢怒气冲冲地甩袖走了。
秋姜想,他大概没把袖里乾坤随身带,否则哪敢这么随意甩袖。
再看风小雅,一脸无奈地看着她。秋姜摊了摊手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想种好花,毕竟花开之日如我心愿嘛。”
风小雅无语地摇摇头,也走了。
结果三天后,公输蛙又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带了一堆弟子和牛车来,叮叮咚咚围着花圃砌了半天,用竹子搭建了一个圆拱形的小棚屋,棚屋顶部贴着纸,底下花圃则被挖成一条条小沟,沟上用绳和竹子搭成一个个小架子。
公输蛙做示范道:“这叫花堂。往沟中灌入热水,再添加牛溲等物,你,平日里就在这拿着扇子扇热水,利用热水熏蒸花棚,如此一来,温度提升,可令花卉提前开放。”
秋姜顿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她好不容易翻完土播完种,现阶段只要偶尔浇水除虫即可,这花堂一搞,又平添了许多活。
秋姜立刻抗议:“我不干!”
“由不得你。”公输蛙冷冷道,“你不是说老农花匠都解决不了么,我这就让你知道我能解决。”
“那你索性一步到位把花催给我看?”
“谁的花谁催。反正办法我给你想出来了,东西也搞好了。”公输蛙说罢就要走。秋姜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哀求道:“不行不行,这花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歹也有一百株姜花,光靠我一人可怎么行啊……”
公输蛙冷哼一声,头颅高高地昂了起来。
秋姜哭得更伤心了:“大人,是奴错了,怨不得奴见识浅薄,实在是没想过还能这般种花,难怪听闻求鲁馆乃大燕的镇国之宝……”
公输蛙愣了愣,倒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唇角却不由自主地翘起:“你知道就好。那个……不想扇风也可以。旁边架一锅炉,装个自转风车,让风车将热水源源不断……”正兴奋地说着,袖中突然发出一声锐响。
“嗖——”
却是袖里乾坤的机关被触动,袖箭飞射出来,将秋姜射了个正着。
秋姜心口中箭,一下子倒了下去。
公输蛙面色大变,不敢置信地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衣袖,顿时明白过来:“你在偷我的袖里乾坤?”
秋姜刚才一边恭维一边将手伸入他的衣袖摸索,她动作极轻,他又说得兴起,压根没有发现。若非秋姜不慎触动机关,射发了袖箭,此刻怕是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袖里乾坤偷走了。
公输蛙大怒,当即冲过去抬脚要踢:“小贼!竟敢偷到我身上!”
眼前黑影一闪,这一脚,却踢在了飞身过来的风小雅背上。
“让开,我踹死她!”
风小雅检查秋姜的伤势,也顾不得回话,将她抱起来就走。
公输蛙追上去,喋喋不休:“这女人是贼啊!她偷我东西啊!你要提防,她嫁给你没准也是要偷你东西!”
不得不说,他从某种角度而言,真相了。
秋姜心口中箭,受了重伤,听闻此语居然还咧嘴笑了笑:“你踹啊!踹不着……”
公输蛙气得哇哇叫,几次伸手想夺人。
风小雅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闭嘴!”然后抱着秋姜冲进屋子,将他锁在了外面。
风小雅把秋姜放到榻上,熟门熟路地找出药箱,正要为她疗伤,秋姜笑道:“你还会医术啊?”
风小雅不答,取出剪子剪开她的衣服。
“羞煞人了,竟然看奴的胸。”
风小雅闭了下眼,深吸口气,再睁开来时,继续咔擦咔擦,将心口那片的衣服剪掉,露出中箭的部位。
秋姜继续笑道:“全部脱了嘛,这样多不方便啊!”
风小雅先是点了周边的穴道,然后两指拈住露在外面的箭头,用力一拔,秋姜顿时面色一白,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风小雅看了看箭身,此箭很短,不到两寸长,呈梭形,没有放血槽。他明显松了口气,将小箭放在一旁,开始上药包扎。
而公输蛙还在门外拍门,砰砰砰,伴随着他的骂声,倒是显得挺热闹。
秋姜又是咧嘴一笑:“他这玩意不行啊,都射不死人。交到我手上,淬上见血封喉的毒药,保管一射一个准……咳咳咳……”
风小雅额头有青筋跳了几下,但他还是没说什么,包扎完后,给她盖上了被子:“睡吧。”
“那花怎么办?”
“我先让棠棠她们试试。”
“那只蛤蟆怎么办?”
风小雅瞥了她一眼,眼眸幽幽,“我去打发。”说罢将暗箭拿起来,带出去了。
过不多久,公输蛙的骂声果然远去了。也不知风小雅是怎么打发的。
秋姜躺在榻上,对着天花板默默地出了会神后,翻身下地,找出纸笔,将刚才那支箭的样子画了下来,再加了两行字:“此袖里乾坤,重不过二斤二,长五寸,配有暗箭三枚。每枚长一寸六,重约七钱,十分小巧,便于携带,速度极快,防不胜防。若有图纸,配以南沿谢家的冶炼术,必能量产。”
写罢将纸张吹干,折起来,掀开某块挖空的地板,把纸塞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后,视线发黑,她只好爬回榻上躺着喘了半天。
“这可真是……用命在换情报啊……”秋姜闭上眼睛,自嘲地笑了笑。笑过之后,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再然后,身子也蜷缩了起来。
不疼。
我不疼。
我一点都不疼。
***
袖里乾坤极快,难以躲避,但公输蛙设计此物时没有加入恶意,并不致命。因此秋姜养了大概一个月就痊愈了,继续百无聊赖地种她的花。
大概是怕她再任性妄为,自那后,风小雅一直就近陪着。
她种花时他看着;她休息时他离去。
但他真的是个很闷的男人,如果她不主动找话题的话,他就一直沉默。
秋姜有次实在受不了,抱怨道:“我干活你看着,长此以往,我心里很不平衡啊。”
风小雅想了想,当即取了一张琴来。
自那后,她干活,他在一旁弹琴,倒也生出些许“分工协作”的情分来。
可始终也没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