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归程(出书版)+番外(108)

作者:十四阙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唯方大地,燕璧程宜四分天下。暗黑组织“如意门”长年掠拐孩童,将其训练为杀手细作,输至各国世家派用,以此敛取大量机密,并逐渐将邪恶之手伸向朝堂。燕王宠臣风小雅身患融骨之症,“病美”无双,因故抛弃十一夫人秋姜,将她软禁山中。忘却前尘的秋姜于一个风雨夜孤身出逃,几经辗转,在踏上回程之路的同时,结识了落难异乡的程三皇子颐非。点击展开

他走了几步,伸手指向某处:“就是那里。”

***

芦湾城南十余里处有一雀来山,山上有一个废弃的古塔,据说是多年前的一个雷雨天里被雷给劈了,僧侣也死了,后来的人们嫌弃山高路远修复困难,就任之荒芜,久而久之,鲜有人至。

而此刻,焦黑的残楼顶上,坐着一人,站着一人。

坐着的那人在一边喝酒一边望着远处的芦湾。站着的那个警戒四周,偶尔为她倒酒。

坐着的自然是颐殊,站着的正是云笛。

“好哥哥,别紧张,坐。此处如此高,任谁来了都能第一眼看见。”颐殊笑着拍了拍身旁的空地。

云笛摇头,注视着芦湾城的方向没有说话。从这里看,芦湾城宛如一张宣纸,被水快速渗透,变得模糊。

“你可后悔了?”

云笛轻笑了一下:“为女王誓死不悔。倒是女王,后悔吗?”

颐殊大笑:“我这一生,在外人看来大概要后悔的事实在太多了,可他们不知,我只觉得快活!如此畅快淋漓疯癫一场,当世能有几人可领略?可实现?可承受?只有朕!”说到后来,豪情顿生地站了起来,对着天地举杯道,“只有朕!纣王不过炮烙,卫宣公不过纵淫,秦始皇不过坑儒,刘子业不过杀宗亲……而朕,把他们做过的全做了,他们没做的,朕也做了。引海灌,沉帝都,杀三万人,淹十万田。暴乎?虐乎?无德乎?又如何——”

海风怒吼,卷起千堆雪,咆哮如天怒。

而她迎风而立,笑看苍生覆灭,无动于衷。

云笛在一旁看着看着,不禁有些恍惚,有些惶恐,却又难以抑制地兴奋。他突然上前搂住颐殊的腰,深深地吻了下去。

颐殊眼中有一瞬的戾色,手却自然而然地反搂住他的脖子,轻笑道:“好哥哥,你想做什么?”

云笛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颐殊笑得越发妩媚了起来:“也是。如此千载难逢的时刻……”声到最后,渐不可闻。

与此同时,海啸冲垮堤岸良田官道城墙,疯狂地涌入城中……

***

好好的街道中间,出现裂缝,人们一开始还能指着裂缝惊呼,待得裂缝越来越大,好几人掉进去后,才想起逃离。

矮地地人往高处逃。可高处的楼都在摇摆。

富贵人家套了马车,刚驰出院门,渗水泥化的地面就将车轮吃了进去,再也动不了。

人们慌乱地抓住各种能抓之物,期待这种晃动能够停止,却不知再远一点的西南城墙方向,潮水已来……

颐非站在宫墙前,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知为何,想起了他重复过无数次的那个噩梦。梦境里,他对母亲承诺,迟早有一天,能接她上岸。

而如今,梦境极具讽刺地在现实中实现了。

可当这一幕真实地发生在眼前时,就像一只手擦去了镜子上的雾气,让他终于看见了自己的真心。

故土如心,怎舍其灭,百姓如子,怎忍其死?

颐非紧咬牙关,突地扭身冲过去将他扔在一旁的弓箭手首领拍醒:“醒醒!醒醒!”

那人迷迷糊糊醒来,尚不知发生了何事。

“叫上你的兄弟们,跟我走!”

“凭什么?”

颐非指着眼前地动楼摇的景象,一把扯去了假胡子等伪装,露出本来面目道:“凭这大难临头。凭我姓程。凭我……是颐非!”

首领看着他的脸,眼神由茫然转为惊讶,再转为更大的惊恐。

***

秋姜盯着袁宿,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此人,但时间已不容多想,她决定快刀斩乱麻。

“你看这个。”手腕轻转间,手指里多了一颗药丸,朱红如血,“知道这是什么吗?”

袁宿皱了皱眉。

“这是诛心丸。百杀之中诛心为最。吃了这颗药,你会想起生平最不愿想起的记忆,重复人生中最痛苦的经历,你的心会一直一直疼痛……”

袁宿打断她:“无妨。”

秋姜一噎。

袁宿看了眼下方在城中肆虐前进的海水,看上去速度不快,但所到之处,吞噬万物。“半个时辰,海水就会淹到这里,到时候你我都会死。就算你想凌虐我,也最多半个时辰的时间。”

秋姜叹口气,将药丸放回怀中,再伸出手指时,里面变成了一颗碧绿色的药:“罢了。既然要一起死,那么临死前就做点快乐的事情吧。”

袁宿看着这颗药,表情终于变了。

这回轮到秋姜笑:“你认识这个的,对吧?这是特地为你的好女王炼制的销魂丹,催情用的。你的好女王以国士待你,想必没邀你同享过。来来来,将死之前狂欢一番,咱俩也算一睡泯恩仇,如何?”

袁宿睁大了眼睛,他很想继续保持镇定,可是那颗药离他的嘴巴越来越近,他再也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无、无耻!”

“你早就知道我是这种人了。”秋姜说这抓住他的下颔,手指一捏,袁宿的嘴巴就不由自主地打开了,药丸滑入喉中,他几乎魂飞魄散。

秋姜松开手,看着面无血色的袁宿,眨了眨眼睛:“袁郎,你喜欢怎么玩?”

袁宿悸颤地盯着她,眼中浮起了一层水光。

秋姜笑着伸出手去解他的衣袍,袁宿终于崩溃,颤声道:“谢……见。”

“什么?”秋姜的动作没有停,转眼间就灵巧地脱去了他的外袍。

“我是谢见!”

秋姜的手指终于停住了,她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半响后,踉跄后退了半步。

袁宿的目光落在脖子上的镔丝上,低声道:“十二年前,你假扮谢柳,从我家骗走了镔的配方,三年后,借出嫁假死。父亲以为你真的死了,听到消息呕血暴毙。母亲被族人逼问配方下落。她交不出来,自尽谢罪。我七岁,被族人扫地出门,乞讨为生。我本以为一切都只是命不好。直到有一天,我在路上见到你。”

秋姜又踉跄地后退了半步。

“你变化很大,但我还是认出了你,可我不敢相信。我远远地试图跟着你,但被人拦住了。那人告诉我没错,你的一切都是假的。你是如意门精心为我谢家准备的一颗毒药,毒得我们家破人亡,失去所有。”

秋姜沉默地听着,素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个人对我说,想报仇的话,就得好好地活下去。只有活得比你更久,走得比你更高,才有机会扳倒你。”

秋姜沉声道:“那个人是谁?”

“你已经杀了那个人了。哦不,是原来的如意夫人杀了她。”

“红玉?”

“她告诉我,她叫玛瑙。”

秋姜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想起了红玉临死前的话,那句“源源不断的敌人来找你报仇”原来不是无的放矢,在这里等着呢。

“你怎么知道沈玛瑙死了?”

“你以为女王想要在程境内找一个人,又有品从目做帮手,会找不到?”

“也就是说……”

“我当然知道老如意夫人在哪里,也知道她苟延残喘不敢出来,我留着她,就是为了等你。虽然很多人都说你已经死了。可是,我不信。你,怎么可能不死在我的手里?”狂风吹拂着袁宿的脸,沉静的眉眼已经找不出昔日谢家小公子谢见的模样。

而且秋姜假扮谢柳时,跟这位弟弟并不亲近,因此时隔多年再见,未能认出来。

可对她而言的一场游戏,却是他一生惊天动地的转折。

袁宿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道:“拿了别人的东西,是要还的。如意夫人。而今日芦湾之难,三万人之死,不是女王的过错,是你们!是你们如意门的……罪孽!”

一滴眼泪滑出秋姜的左眼,很快被风吹走。

她心中淡淡地想:我果然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

芦湾城内人仰马翻,人人都跟没头苍蝇似地。只知地动厉害,不知另一头漫天海水已来。

大家有的开始逃,有的还在家中收拾被震得遍地狼藉的物件。

直到门外羽林军策马而过,高呼道:“海啸来了!往高处逃!往东城门逃!”

逃乱又是一番景象。

有站在自家楼上惊呼:“哇,哇!厉害啊!”

有背着自家老母艰难地行走在泥路上,被母亲哭求:“放我下去,儿啊你自己逃吧,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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