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君不似(9)
“姑娘,怎么这么风风火火的,回来也不慢点,也不怕摔着。”
晚萦还沉浸在刚刚慕云时和沈琅珏的争执里,只是摆了摆手让阿雯出去,她倚靠在门上,呼呼的喘气,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像是煮了一锅粥,她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回荡着慕云时刚刚那句话。
本王纵是爱上了陆晚萦又如何?就算本王把她立为侧妃又如何?
爱上了又如何?
晚萦的心咚咚的跳,似是要跳出胸腔来,她抚着胸口,嘴角却浅浅的勾出了一丝没有温情的弧度。
原以为要他爱上她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需要很多很多的功夫,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易,既然如此,那便趁机杀了他为逾白报仇,那报了仇之后呢?
晚萦苦苦一笑,想必杀了慕云时自己也逃不出这森森王府,那不如,就一起去死吧!
晚萦一晚上都辗转在半梦半醒间,刚一睡着就梦见自己亲手杀了慕云时,他的血顺着她捅进他身体里匕首流到了她的手上,慕云时捂着伤口脸色惨白,一抬头间却又变成了江逾白的脸,他望了她一眼,脑袋就掉了下来,鲜血从断掉的颈子那里喷出来,晚萦惊声尖叫一声猛的醒过来。
晚上没睡好,晚萦第二日的精神恹恹的,神情也恍恍惚惚的,练琴的时候也心不在焉,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回去的时候却迎面碰上了慕云时。
他不说话,晚萦也不说话。
两人滞了许久,慕云时走上前来。说:
“昨晚,你全都听见了?”
晚萦点点头又忙不迭的摇头,双手也用力的摇晃:
“没有没有,我只是刚巧路过那里,我什么都没听见。”
慕云时轻笑了一声,柔声道:
“那……你若是没听见,本王就再说一次如何?”
晚萦“啊”了一声,脸色羞窘的连声道:
“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听见了。”
“那你意下如何?”
晚萦的脸更红了,低下头去,嗫嚅着不肯说话。
慕云时笑着说:
“你不说话,那本王就当你是默许了。”
第5章
他身影接近,身上木叶青竹混合着淡淡熏香的气味渐渐清晰,晚萦刚一抬头,就被人拥进了怀里,唇上一热,他吻上了她的唇。
晚萦心一沉,却是忍住了并没有推开他。
“知道吗?我第一眼见你就爱上了你。”
那夜月色清朗如水,湖水波光粼粼,我正叹于夜色寂寂,而你恰好就从那粼粼波光里破出,一瞬间我以为是湖水里的仙子,而你却爬上了我的画舫,你红裙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满头青丝如瀑,而四周船灯如星,灯火映在你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星光,你趴在船头惊惶失措宛如被猎人追赶的小鹿,瑟瑟可怜,我望了你一眼,就再没能忘记你的容颜。
知道吗?我第一眼见你就爱上了你。
这本该是多么美好的宣言,她本应该热泪盈眶,可被他这么拥着,却忽然如临深渊心底寒气上涌,他怎么可以爱妻在侧还对一个认识未有几天的她妄言爱字?晚萦忽的像是活吞了一只癞□□一样恶心难受,晚萦推开他:
“王爷,若是王妃知道了,小女子性命不保!”
慕云时牵过她的手,道:
“我还怕她么?平日里不过是让着她,明日便是她的生辰,等她的生辰一过本王就将你收为侍妾。”
晚萦在心里冷笑,但仍旧温顺的答应了下来,只等到洞房花烛那夜便是他慕云时归天之日。
收拾整顿过后的院楼显得干净整洁多了,院子里有棵栀子树,开始被荒草掩映着倒没有显现出它的美来,几乎一人高的杂草拔除之后露出它葱茏扶疏的花叶来,纵使无风也香的醉人。
阿雯在院子里等她,晚萦回来时看见她蹲在墙角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晚萦轻轻跺了跺脚,阿雯回过头来,招手让她过去:
“姑娘,你快来,看看这墙角生了一大片的含羞草呢!”
晚萦走过去一瞧,果然墙角密密匝匝的长了一大片,一片一片的叶子像是谁用剪刀剪出来的,淡紫色的花如同触角,手一触两排叶子就像鸟儿的翅膀一眼合拢到了一起。
阿雯道:
“姑娘,你说这所有的含羞草真的一摸就合在一起吗?”
晚萦道: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阿雯闻言果然用手去摸,一摸,它便像是含羞了似的合拢在一起,阿雯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用手逐一的去摸每一棵含羞草看着它们蜷缩起来才罢手,突然她惊呼一声:
“哎呀!这一棵怎么不缩啊?”
晚萦走近她,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然那有一株怎么摸都不缩,晚萦皱着眉半认真半戏谑的道:
“大概……大概这一株不要脸吧!”
阿雯嗔道:
“姑娘……”
晚萦更走近了些,弯下腰细细的看了一眼说:
“这一株不是含羞草,是叶下珠,含羞草的叶子比它的还要细长一些。”
明日便是沈琅珏的生辰了,晚萦心里有些踧踖不安,好不容易等到半夜,空气凉爽了些才渐渐入睡。
晚萦的琵琶曲被安排在了晚上,所以留给晚萦准备的时间还很多,晚萦选了一件霁色的罗裙,既清新典雅也不至于太夺目抢去了沈琅珏的风头。
纵然身处在这偏僻后院,晚萦也能隐隐听见前院里嘈杂的各种人声,听来送饭食的喜儿说今天来了好多好多的人收了好多好多的礼,不过最好看最珍贵的是平南侯送给妹妹沈琅珏的一对红宝石珊瑚树,光彩夺目美极了,平南侯不在京中,这对珊瑚树还是差人日夜兼程护送回来的,还好赶上了,听说晚宴的时候连皇上都会来呢!
见晚萦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喜儿问:
“姑娘,你是不是有些害怕呀?”
晚萦望着她笑笑,没那么蛮横的喜儿看起来还是很顺眼的,就像是一只野猫被自己驯服了的样子,晚萦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喜儿从身后拿出一个帷帽说:
“陆姑娘,我家王妃就是怕你会胆怯,所以特地让我来送这个给姑娘,说是看不见就不怕了,为了避免晚宴弄砸了,请姑娘一定要戴上。”
晚萦如约戴上了那个白色的帷帽,细细的薄纱从帽上垂下,一直垂到肩膀,将她的整张脸都笼在了白纱下,她握着琵琶的手心开心出汗,心也慌张的跳起来,面对着全场黑压压的一片人,她还是胆怯了,深吸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要镇定要镇定。
四面的檐口花木都挂着红灯,亮堂堂的,晚萦深呼吸着走上了中央三尺高的一个花台。
轻转皓腕,“诤”的一声,开启了琵琶曲的第一声。随着渐入佳境,晚萦弹得越发顺手了,渐渐的也忘记了方才的心慌羞窘之态,正陶醉在乐声里,突然“夺”的一声,一根弦,断了。
晚萦懵了,这琵琶是王府里的,练习的那几日一直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断了,四座突然闹哄哄的人人窃窃私语,晚萦心慌意乱,突然失去了主见,不知该如何是好才是,正心乱脚麻不知所措的时候,沈琅珏叫了稍后的一队舞姬把她换了下来,等阿雯将她扶着坐到了厅内的椅子上时,她还手脚僵硬,呆呆的说不出话来,手和脚是僵的,但身体却软得一塌糊涂,像是包饺子时和坏了的面团,靠着椅背才不会滑倒在地上。
晚萦脑子里一直乱哄哄的,像是捅坏了马蜂窝,耳边也嗡嗡的响,手脚冰凉止不住的颤,过了许久直到宴会人声将近灯火阑珊时才勉强回过神来,取下帷帽她拿过那把被她弹断了弦的琵琶,细细查看那断口,却发现整整齐齐,应是被人锯断了一大半,再经她用力一拨承受不了多久就断了,还未来得及细想,就见喜儿推门进来:
“陆姑娘,王妃有请!”
晚萦满怀心事,沉默不语的跟着喜儿走,出了门没走几步就迎面撞上了沈琅珏和一群人,晚萦蹲下了身去行礼,却听见沈琅珏道:
“抬起头来。”
晚萦抬头看见为首的男子气韵不凡眉目英挺,隐隐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王者之气,她还没开口,却听见那人声音微颤道:
“你为何……不着白衣?”
晚萦愕然,却见他目色迷离,似是透过她看见了某一个并不存在的缥缈的影子,似是神往似是痛楚,他眸光灼灼像是火一样在她身上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