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女(7)

闻人复:“何事?”

景祁指了指沈离经:“哦,不知是谁家的小姐,去攀了枝海棠,熏儿便闹着要罢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离经此刻真的想裹紧她的斗篷立刻离开,她是怎么也想不到是以这种方式和故人相遇。

闻人复好整以暇地打量沈离经,面上还是一副笑盈盈的亲切样。“不知姑娘是……”

带路人弓了身子说:“禀正议大夫,是新任中书舍人的胞妹崔氏。”

闻人宴穿着的白衣上绣有银色暗纹,光线变幻时才明显,看似朴素却实为奢华贵重,这上好的皎月银丝也就只有皇家每年得到不足一百钱的上供,闻人宴的外袍就绣了不少,当真是把钱穿在身上。

沈离经偷偷打量闻人宴,却不知他也在看她。

“中书舍人……崔远道?”闻人宴微微皱眉。

“正是。”

沈离经低着头站在带路的侍从后面,决心装作没见过世面胆小如鼠的深闺女子。

一旁的景祁去帮闻人熏摘花回来了,看到沈离经低着头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忍不住说道:“表哥,不要为难小姑娘了,八成是第一次进宫不懂得礼数,随手折了花。”

沈离经瞥了他一眼,说人折花不知礼数,他偏也去折一枝。

桑采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贵人,本来对丞相满心倾慕的她,此刻却身子微颤地立在一旁,连头也不敢抬。

景祁看她瞥自己一眼,倒也不生气,乐呵呵地说:“你要献什么花上去呀?”

沈离经看了眼海棠,他惊愕地愣了片刻,还有点不敢相信。

“就这?”说完后他回头看向闻人复。“表哥,你说这姑娘是谁家的?”

闻人宴:“中书舍人,崔远道。”

景祁把她手里的海棠扯出来,略有些无礼的举动让几人都皱起眉,他立刻解释:“你要真把这个献上去可是害死你兄长了,献花要送整一棵的,哪有人同你一般,折枝残花交差。”

沈离经:“啊?”不是这样吗???

景祁:“这么说你是没有备花?”

她是真的没想到,毕竟一开始想着,若有人想献些桃李海棠总不能搬一整棵去吧?

疑惑着,她往一群人身后看去,隐约就有几人抬着一整棵玉兰……

皇室的人当真越发神经病。

现在这情况,她也不好就地挖一棵。

看她这反应确实是一无所知,景祁觉得好笑,好心说道:“你若愿意,我吩咐人帮你备一棵也是来得及的。”

闻人宴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的眼睛,闻人复好奇地打量自己的弟弟,又看向沈离经,最终还是摇摇头笑而不语。

“谢公子好意,大可不必如此,家兄想必已经备着了。”她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和这家人继续周璇。

景祁还想再说什么,闻人复拍了拍他的肩,止住了他。

“小女还有事,先走一步,失礼了。”沈离经如是大赦,拉着红黎二人离开。

闻人复凑近面色如常的弟弟耳边,小声说了句:“怎么,这个又是何处像她?”

闻人宴低垂着眸子,面上沉静不起波澜,眼睫却轻微的颤了颤。

作者有话要说:哭唧唧打滚求收藏,不要让我单机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漫天刀雨跪地大哭。

第5章 花神宴

宴会开始前,御花园中早已云集各类达官贵要,女眷多在园中赏花,男宾则多在湖边长亭处。

崔远道也在其中,直到小厮来向他禀报了一些事。

他站起身,向李太师谢罪:“家妹已到,初入宫中在下担忧不已,失陪一步,还望太师谢罪。”

李太师挥挥手:“我这里并无紧要,你且去吧。”

崔远道急急走向御花园门口,转了一座假山,正看到三人蹲在那里,对着一株花虎视眈眈。

他一愣:“你这是要做什么?”

沈离经也不抬头,郁闷至极:“你说现在挖一株怎么样?”

他走过去把人一把拉起来,问红黎:“就知道你们二人靠不住,还好早有准备。”

有脚步声靠近,崔远道往假山后一躲,两个婢女也顺势掩住身形。

果不其然有人声传来,一个女子压低声音道:“无论如何,今日都要好好教训她,丞相岂是她这种人可肖想的……”

“小姐,奴婢都准备好了,这次定是万无一失。”

本以为这就完了,又听那女子骂骂咧咧说了几句其他小姐们的坏话,说完后才出了气一般走了。

沈离经和崔远道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地选择没听见。

大大小小的宴会,总是脱不开明褒暗贬互相陷害的经典戏码,就连曾经的沈离经都中了两次招,不过那时的她不需要抓证据,直接把人揪出来丢到湖里,这么干了两次,也就没人敢挑衅,连着省了不少事。

桑采在面对这种场面自然是又惊又怕,抖着手问沈离经:“大人,小姐……我们这是……”

崔远道:“怕什么,都不知道是谁,管这闲事做甚,你们赶紧回去,届时要落座,勿要失礼了才是。”

沈离经戳了桑采一下,提醒她:“若这点事都能将你吓成这样,以后便留在府中。”

桑采立刻收敛住不安的神色,拍了拍裙子蹭上的尘土,随同沈离经走出去。

沈离经落座在下方,和几位官家小姐较近,坐在离皇帝近的都是朝廷重臣,要么就像闻人复这种世族出来的家主。

沈离经坐在哪里不说话,也没人主动搭理她,倒是周围小姐们离闻人宴远,小声讨论的声音全然她听了去。

“丞相为何至今还不娶妻?他今年就到弱冠之年了吧?”

“何止是未娶妻,府中一房姬妾也无,闻人家是不许无妻纳妾的,就算娶了妻,只有无子的情况才能再纳妾。”

女子的语气颇为向往,沈离经听完都忍不住朝远处的那片白看过去。

这时闻人宴就像感知到了什么,正好朝她的方向抬起头。

沈离经装作只是轻轻一瞥,又看向他周围的人。

啊!那个徐子恪!

沈离经震惊的是徐子恪也看到她了,还弯起眼角笑着冲她晃了晃酒杯。

他身旁的人看到这个举动,也不约而同朝这望过来,一时之间就吸引力好几人注意力。

她旁边的小姐们以为是在看自己,纷纷低头装作不经意的娇羞一笑。

沈离经在考虑要不要同她们一起……

真是没想到,她就那么随意看了一眼。闻人宴的武功是练到出神入化,能察人所思了吗?

崔远道坐在前方,看到徐子恪和那几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看向沈离经的位置,他也跟着看过去,就见她冷着脸一言不发,从远处看像个冰山美人。

徐子恪:“这是谁家小姐?以往竟没见过,生得如此标致,诶……她刚才是在看小爷我吗?”

王业用胳膊撞了他一下,嗤笑到:”不知廉耻,也不怕辱人名声,京中谁不知道你的名声,看你?”

旁边人附和:“王兄说得对啊,你看人清清冷冷的,像朵昙花似的,一看就是那深闺小姐,知书达礼不谙世事,徐子恪你少不要脸。”

徐子恪:“啧,怎么说话呢,爷哪配不上了,我还真就喜欢冰山美人这一挂的!”

一旁听完全部的崔远道:呵。

宴上歌舞升平,任那舞娘再如何曼妙妖娆,真正把心思放在美人细腰上的还是少数。

都是各揣心事假意逢迎,果然无论过去多久,宴上的人一换再换,这虚伪无趣倒是一如既往。

沈离经的神情也开始染上一丝不耐烦,细微地让人难以察觉。

因为沈离经面色苍白,表情又过于冷淡,坐在她旁边的小姐一开始还对她好奇,到后面也放弃了和她搭话,只当她是个不好相与的。

她刚喝了两口果酒,顷刻就无法抑制地咳嗽,好在她连忙用衣袖掩住了,红黎在她身后站着,赶紧把披风给她重新系上。

沈离经郁闷,今日的她和往日的她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以前她在青崖山学了功夫,再高的墙也能翻,在多的护卫也能撂倒。

如今的她三步一小喘,五步一大喘,一日三餐喝药喝到饱,时不时还要吐血助兴。

说她是苟活于世也不为过,只是不知这残破的身子能拖多久,能不能看到蒋家王朝覆灭。

正想着这些,嘈杂的歌舞停了,开始宴会的献花环节,刚才倍感无趣的沈离经强撑着自己打起精神来,欣赏各位小姐妹拍马屁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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