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来人唤了他一声。
嗯?这不是阿梨的声音,李牧转身一看,原来是冬儿,旁边还站着李戈。
“将军!将军真的不理孺人了吗?”冬儿一脸着急,孺人没了孩子,将军一下子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对孺人不闻不问。
李戈忙拉住冬儿,轻责道:“你疯了吗?这也是你该问的事儿?”
李牧回头瞅着冬儿,她平日里不是这么鲁莽的人。
冬儿哭了出来:“孺人满手都是血,将军好歹也请刘医师去看看……”冬儿话未说完,已经不见了将军的身影,只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句话:“快去请刘医师。”
李牧冲进阿梨的屋里,见阿梨正默默地坐在地上,背靠着胡床,右手耷拉在大腿上,掌心还丝丝渗着血。“阿梨!”李牧坐到阿梨身侧,抓起她的手一看,顿时抽了一口气,定是他转身撞到她那一下,她右手正好触到碎陶的利角上了,正中那个口子刺了有半寸深。李牧忙抽出帕子包住阿梨的手,一边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伤到你了。”
可阿梨猛地把手抽了回去,不让他包扎。
“阿梨!”李牧抓回她的手,把帕子压到她手心。
这一次,阿梨没再拒绝,只是依然不说话。阿梨平时最是多话,突然这么安静让李牧心慌不已,握着阿梨的手道:“阿梨,对不起!你别不说话,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刘医师到的时候,李牧还在一个劲地赔礼道歉。他给阿梨处理好了伤口,也是一句话也不说,拎着药匣了就走了。他就是不明白了,这两个人到底是咋回事儿,三天两头的闹腾。
刘医师一出去,李牧又陪笑,道:“阿梨,我错了!你打我,你想打哪儿都成!”李牧送上自己的脸。
阿梨依然无动于衷。
李牧束手无策了,只好抱住阿梨,阿梨推他,他就是死死抱着不放。
“你放开我!反正你都不理我了,现在又来做什么?”阿梨哭了出来,对着李牧又是推又是打。
“我何时不理你了?”李牧松开阿梨,扶着她的肩膀道:“这几日营里多事,我回来得晚了,不想吵醒你,所以睡在南边屋里了。”
“以前回来晚了,也不见你睡南屋,还硬要吵醒我!”阿梨道。
“你不是身体不好吗?”李牧有些难为情。
“难不成不做那件事就不能睡一起了吗?“阿梨反问。
“……” 游牧族天性大胆,自然,坦荡,李牧在这方面远不如阿梨大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身体不适,需要多休息,每次吵醒了你,你又要好久才能睡着。”
阿梨抿嘴不语。
“我真的很想快点儿做父亲,以前,你说你父亲离世后,你是你母亲活下去唯一的理由。我很怕,怕来不及。”李牧又道。
阿梨听了,眼泪又掉了出来,抽泣不止。李牧松松地圈住她,接着道:“你知道吗?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不管男女都叫李常,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就取我二人的姓。”
“对不起!我不知道……如果知道了,我定会小心的。”阿梨呜呜哭道。
李牧舒了一口气,低头替阿梨抹泪,道:“虽然我很想做父亲,可是意外已经发生了,难过也无济于事,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阿梨呜咽道:“哪有那么容易,以前刘医师不是说我体寒,不易……”
“会有的!大不了我以后再努力一点,好不好?”李牧记得刘医生只跟他说过阿梨体寒的事儿,却原来她都知道。
“那倒不必!夫君已经很努力了!”阿梨抽泣道。
李牧:“……”
多年前接连两次的致命重伤,阿梨已元气大损,这次的意外更是让她的身体雪上加霜,按刘医师的说法,短时间内想要恢复是不大可能的,只能细调慢养。
李牧刚从营地回府,正好见冬儿端着食案从阿梨屋里出来,案上的饭菜似乎都没怎么动过:“怎么?她不吃?”李牧问。
“姑娘说太清淡了没胃口,叫奴婢去加点盐和辣子。”冬儿答道。
“给我吧!”李牧接过冬儿手上的食案,端着回到阿梨的榻旁。
阿梨见李牧原封不动的把食案搬了回来,不禁皱起了眉头。李牧好像没看到,舀了一勺饭递到阿梨嘴边。见阿梨闭嘴不接,才正色道:“刘医师说了,不行!”
“寡淡无味,吃不下!”阿梨嘟着嘴把头偏向一边。
“吃饭是为果腹,不是为好吃,等身子好了,你想吃什么都行,快点!”李牧说。
“又不是你吃,你当然说得轻松。”阿梨很小声地嘟囔道。
李牧听阿梨如此说,叭哒一声把勺子放回碗里,对着门口大喊一声:“冬儿!”
冬儿闻声赶紧进来,毕恭毕敬地立在李牧身旁:“将军!”
“去!再拿一份一模一样的饭菜过来!一模一样的!”李牧瞟一眼阿梨又补充道:“还有,以后,她吃什么我吃什么,一模一样的!”李牧特别强调一模一样,一字一句。
等冬儿把食案摆上,李牧二话不说,舀起一大勺塞进嘴里,饭一入口,不禁顿了一下,阿梨抿嘴偷笑,问李牧:“好吃吗?”
李牧嚼吧两下咽了,回答道:“不好吃!”
阿梨挑起了眼眉,一副“看吧!你自己都吃不下”的得意之色,刚想说叫冬儿去加点盐,又听李牧接着说:“也得吃!”
阿梨眼见着李牧三两下吃完了食案上的饭菜,转身再把装了满满一勺饭的勺子伸到了阿梨的嘴边,阿梨无话可说,只能吃了,一勺又一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喂的人不一样,阿梨倒也觉得不得像刚才那么难以下咽了。
吃完饭,李牧突然在阿梨脸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嘉奖似的说:“不错!” ,然后静静地俯视着她。这个吻来得太突然,阿梨还没反应过来,对上李牧深情的目光,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情急之下冒出一句:“将军刚才吃完饭,还没有擦嘴。”
李牧扬了扬眉梢,答说:“饭菜清淡,不油腻。”
阿梨忍不住吃吃笑,这大概是阿梨听李牧说过的最好笑的话了,亏他想得出来。
李牧又在阿梨的另一边脸上亲了一口:“好好听话养伤,快点好起来,我也不想吃这些。”
“将军不必跟阿梨吃一样的。”阿梨赧然。
“大丈夫一言九鼎,言出如山,怎可出尔反尔,所以除非你好起来,否则我只能每天跟你一起吃这些淡然无味的饭菜。”李牧突然变得严肃。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阿梨难得安心地遵照医嘱,吃了睡,睡了吃,吃了再睡,自觉跟养猪无甚区别。
这日下午,阿梨醒来就见李牧手握一册兵书,斜对着床榻坐在胡床上。这胡床还是那年阿梨伤了腿,刘医师说她不宜曲腿,不宜席地而坐,李牧特意请人做的。
屋外,天丁震怒,掀翻了银海,漫天珠箔散乱,急雪舞回扬。屋里,炉火静燃,几案上,一碗姜汤,热气丝丝游转。阿梨突然想起那年初雪,她跟李牧在凉亭喝姜汤的景象。一样的天气,一样的人,一样的静好。
李牧感觉到了阿梨的目光,抬起头来,微笑道:“好看吗?”
“嗯!还不错!”阿梨学着李牧平日里的口气。
李牧放下兵书,坐到阿梨身边,道: “再怎么说我也是梨花仙君,不错二字不甚妥当。” 明明是打趣的玩笑话,可是由李牧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在说“我在喝水看兵法”似的一本正经,阿梨有时候甚至怀疑李牧以前是不是从来都没说过笑,会不会说笑。
阿梨扑哧一笑,问道:“将军何时飞仙成梨花仙君了?”
李牧正经道:“你是梨花仙子,我自然就是梨花仙君了!”
阿梨点点头,问:“敢问梨花仙君,可是要与梨花仙子生生世世双宿双飞,永不分离呀!”
李牧看着阿梨。
“不愿意吗?”阿梨抬起下巴,一副你敢说不愿意试试看的模样。
“唔……我考虑一下。”李牧作思考状。
阿梨眼一钩,嘴一撇,头一扭,气鼓鼓地道:“不愿意拉倒!”
李牧弯起嘴角,眸光中流转着宠溺,道:“急了?”
“谁急了?反正我也不喜欢梨花仙君,哼!”阿梨道。
“你不喜欢我,那喜欢谁?”李牧一脸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