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殇之雁门飞雪(76)

“嫁给他有什么不好?多少人想嫁,他还不愿意呢!”阿梨悠悠道。

“你若真的愿意,那将军又是谁?你心心念念,做梦都喊的那个将军又是谁?”句豹气道。

阿梨不语。

“我襜褴不需要他帮忙!我去叫他走!”句豹回头迈步,阿梨急急拉住他,狠狠道:“这是你欠我的!别忘了你对我父亲的许诺!如果你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如何能护我一生?有本事你就好好活着,壮大我襜褴,到那一天,谁敢伤我分毫!”

阿梨目送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向屯皋部进发,旗帜上那火红狐狸身的白羊,在风中摇曳得肆无忌惮。

第18章 好天凉夜,微云半掩上弦月

铎烈果不食言,半个月就结束了战争,新太子领军的胡元气大伤,他们献出了九十九只羊, 两头骆驼和三只骡子求和。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准备大婚。阿梨像个局外人似的,由着嫂嫂给她置办一切。大阏氏依然卧病在床,对这桩婚事不闻不问,不过,就算她身体无恙,她应该也会视若无睹。

“阿梨,你想在吉服上绣云纹,还是凰鸟?”嫂嫂问阿梨。

阿梨本想说,这些事你决定就好,可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那个腊八节,她披的那件绣着棠梨花的纯白褧衣,“绣梨花吧!”阿梨道。

“梨花?这倒从来没见过,不过,你喜欢就好!”她说。

“多谢嫂嫂!”阿梨由衷地道,虽然她现在已是大阏氏,但私下里,阿梨还是叫她嫂嫂。

嫂嫂叹息一声,道:“你嫁去中原的时候,阏氏还在,所以轮不到我操心。雉伊出嫁时,虽说是我在筹备,可至少还有大阏氏在一旁提点。这一回,母后身体不适,你哥哥每天又只顾着喝闷酒,半点忙也帮不上。我真是担心办得不妥,让东胡那边笑话。”

阿梨想,她以前跟其他所有人一样,都被这个嫂嫂温柔的表象给蒙骗了,殊不知她是一个外柔内刚,心思极其缜密之人。就像她日前对阿梨说的那番话,没有恳求,没有劝慰,却让阿梨没有选择;就像现在,她铺陈了一大堆,其实真正想说的话只有一句:哥哥每天都在喝闷酒。哥哥看人的眼光确是比自己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放眼襜褴这几大部族的女子,似乎没有一个人如嫂嫂一般坚韧,聪慧,进退自如,收放有度。阿梨不得不承认,没人比她更适合做句豹的大阏氏。

两日后就是大婚的日子,每个人都忙里忙外,只有阿梨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该玩玩,没有一点做新娘子的感觉。这晚,她吃过饭,照常去草原上闲晃了一个来时辰,回来准备洗洗睡了,却发现帐里无端多出个人来,阿梨本想退出去,可想着他既然来了,还是见见吧,反正很快就见不着了。

榻上放着一张几案,句豹坐一边,阿梨坐另一边。

“还是不愿意跟我讲话吗?”句豹道。

阿梨皱眉,道:“你又喝酒了?”

句豹捉住阿梨的手,道: “阿梨!你若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阿梨抽出手来,摇了摇头,道:“我为什么要后悔?我巴不得早点离开这儿。”

“阿梨!”句豹的眼满含伤痛。

阿梨低头不语。

“我知道你恨我,可你没必要为此搭上自己的一生。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成婚那天,翁牛特部河边的小树林里会有一匹马,去找他吧!”

“你要做什么?”阿梨睁大眼睛望着句豹。

“送亲的队伍回去后半个时辰,有人抢亲,新娘子不慎落入河中,因为是丰水期,尸首下落不明。”句豹盯着阿梨,似乎在讲故事。

“你疯了吗?要是被铎烈知道,大家都得死!”阿梨低呼。

“只要你乖乖地合作,他不可能知道。去的人都是我训练了十年的勇士,只会效忠于我一人。一旦被抓,他们会即刻自尽。”句豹道。

“我不会走的,你趁早取消计划。”要是行动失败,后果不堪设想,她绝不同意。

句豹站起身来,道: “我就是来通知你一声,如果你想所有人都为你陪葬,尽管试试看。”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站住!”任凭阿梨怎么叫喊,句豹置若罔闻。

东胡迎亲的队伍在翌日日落前到达了襜褴。按规矩,新人在婚礼前是不能见面的,然而铎烈管不了那么多,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可是阿梨不在她的毡帐里,他知道句豹不会告诉他阿梨在哪儿,所以他决定自己去找。然而找了半天,他连阿梨的影子都没见着。他心里忽然有些不安,阿梨不会在大婚前跑了吧?

“阿梨!阿梨!”他骑上马,在草原上边跑边喊,见到人就问:“有没有见到居次?”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他就要放弃的时候,一个放羊娃给他指了方向,说居次骑马往东边去了,铎烈纵马急追,终于,在一个草坡上见到了阿梨的身影。

阿梨听到马蹄声,回头一望,不禁抬起了眉梢。铎烈下了马,坐到阿梨身边,阿梨看他一眼,也不说话,依旧看她的晚霞。铎烈也不开口,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直到太阳沉没,晚霞消散。

“真好看!”铎烈突然道。

阿梨询问似地瞅着他,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晚霞,落日,好看!当然,我未来的王妃更好看!”铎烈调侃道。

阿梨嗤了一声,不屑地道:“铎烈太子以前没见过晚霞吗?”

“见过!可是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仔细地欣赏过。”铎烈正色道。

“那是因为在铎烈太子心里,永远有比欣赏晚霞更重要的事情。”阿梨道。

“我五岁的时候,母后就病逝了,我有七个兄弟,七个兄弟的母亲来自七个不同的部族,每一个部族都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我只有不断地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让父王对我刮目相看。看朝阳落日,那是生无所忧,无所事事之人才能做的事。”铎烈道。

阿梨若有所思地看了铎烈一眼,又把眼神移回浩瀚无垠的天际,月儿已经爬上了东山,头顶点点星光璀璨,一只萤火虫飞来,正正落在了铎烈的肩膀上,铎烈想把它拍开,阿梨忙阻止:“别动!”随之双掌一合,那只萤火虫已经被她捧在了手心里。

“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父亲就已经死了。母亲把我骗去中原后不久也走了。等我回来,我才发现我一无所有了,幸好我名义上还是个居次,单于供我吃、供我住还给人我使唤,就像你说的那样,生无所忧,无所事事,每日里我就守着日出日落,一天一天又一天。”阿梨放飞手里的萤火虫,重获自由的萤火虫却并没有马上飞走,而是在两人眼前左闪右烁几个来回才离去。

“你……是乌靼金的女儿?”前不久,铎烈听父王提起,说襜褴以前的太子叫乌靼金,曾经一度名扬草原胡地,是个真正的男人,可惜在一次狩猎中意外身亡。如果他做了单于,襜褴何至于节节败退如此。

“铎烈太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阿梨诚恳道。

铎烈愠怒,她竟然如此看他,“你是谁的女儿,是什么身份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铎烈从小到大,从来不靠任何人,更不会靠女人来壮大自己的实力。我娶你,只为你这个人。”铎烈道。

“铎烈太子为何要娶阿梨?”阿梨问。

“喜欢!”铎烈直言。

“为何喜欢?”阿梨又问。

铎烈顿了顿,道:“好看!”

“好看的女人草原上多都是,听说左屠耆王妃就是东胡最美的女人,难道是因为左屠耆王看腻了?果真如此的话,那阿梨可要担心了!”阿梨讽道。

铎烈揪住阿梨的下巴,定定地盯着她的眼睛,道:“不许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也不许怀疑我对你的心思。不要再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了!”

阿梨也盯着铎烈,道:“铎烈太子不问阿梨喜不喜欢你吗?”

“我不在乎,因为迟早有一天,你会对我死心塌地。”铎烈松开手。

“太子一向都这么自信吗?”阿梨也不怒。

“对你,我有的是耐心!”对其他所有女人,他都有信心降服她们,唯独她,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他有足够耐心去驯服她。

阿梨转头凝望着铎烈,道:“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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