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里开始准备雉伊的嫁妆,左屠耆王妃是长嫂,自然得多花些心思,阿梨偶尔也会过来帮帮她,不过,说是帮忙,其实很多时候就是歪在胡床上看着。
“居次,外面来了个商贩,居次不想出去看看吗?”阿梨的侍婢阿禾掀开帐帘进来问道。
“唔,都有些什么东西?”阿梨懒懒地问。
“奴婢没去,不过听说他的东西都是从中原的保福县城买来的,精致得很。”阿禾道。
“保福县城?“阿梨抬起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阿禾大力点头,确认道:“是啊!奴婢听什长大人说的。
“哦?”阿梨心动了,一个弹跳从胡床上翻身起来,拽着阿禾的胳膊,一边走一边回头道:“王妃,我去看看!”
商贩看来不过十来岁,想不到他小小年纪,带的东西还挺多,有短刀,有玉器,还有精美的串珠。阿梨对这些不是很上心。
“这……也是拿来卖的吗?” 阿梨指着筥底的一包东西问。
“哪个?这个?呵呵……这是小的在句注山上采的,是雁门特产五彩菇,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居次若喜欢,就送给居次吧。”小商贩笑着把那包东西递给阿梨,阿禾替她收下了。
阿梨微笑道谢,心想这还真是个精灵通透的孩子,以她的身份,受了他的这份礼,少不得要赏赐他一点东西,无论什么赏赐都不会差过这五彩菇的钱,他自己还得了个大方的名。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阿梨听他说一口的襜褴话,可长得与中原人无异。
小商贩向阿梨行了个礼,回道:“回居次,小的叫山儿,是中原人也是襜褴人。”
“哦?此话怎讲?”阿梨饶有兴趣。
山儿答道:“小的父亲是襜褴人,母亲是中原人,小的自幼随父亲在中原跟胡地间游走,做些小买卖营生。二年前,父亲过世了,所以小的只能自己一个人出来了。”
“你母亲呢?家里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阿禾插嘴问道。
山儿默了一下,摇了摇头,道:“父亲说,母亲在生小的的时候死了。”
“真可怜!还这么小。”大家七嘴八舌。
山儿却似乎已经习惯了,扶了扶腰间的佩刀,道:“小的只是长得矮小,其实不小了,已经十一岁了。”
阿梨的视线转到小商贩的佩刀上,凝望片刻,问道:“我可以看看你的佩刀吗?”
山儿低头看了看腰间,确定阿梨指的是他的佩刀,才取下来,递给她。阿梨接过,手握刀柄看了一会儿,拔掉刀鞘,又把自己身上的刀□□比对,一样的云纹刀刃,一样的虎纹手柄,一样套着玉环,不细看,几乎看不出分别来。
李牧以前送过一把佩刀给阿梨,阿梨在滹沱河边被歹人欺负的时候,她拿着那把刀刺伤了对方,才有机会跳下滹沱河,守住了清白,捡回来一条命,可惜那把刀却丢了。后来有一次,李牧带阿梨去保福城,无意在一家铺子里发现了现在阿梨身上的刀,这把刀跟她在滹沱河边丢失的那把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把刀柄上的老虎是闭着口的,而阿梨身上那把的刀柄上,老虎是张口的。店家说那刀是雁门一位已故的铸造大师打的,他所铸的刀都是鸳鸯刀,成对的,每对都不重样。山儿这把刀,无疑就是阿梨丢失的那把。“你这佩刀是哪儿来的?”阿梨看向山儿问道。
山儿大概被阿梨严肃的样子吓到了,结结巴巴道:“是……是小人几年前跟……跟父亲在滹沱河边捡的。”
“我想买下你这把刀,可以卖给我吗?钱不是问题。”阿梨道。
“这……”山儿面露难色。
“不行吗?”阿梨转了转眼珠,道:“要不这样,我们正好还缺一个放羊的,你年纪还小,东奔西走辛苦不说,也难免会遇上歹人欺负你,你在这放羊有吃有住还有钱,这样可好?”
山儿听了,整个人傻在那里。旁人拍他的背,道:“这么好的事儿,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还不赶快多谢居次。”
山儿这才醒过来,喜得忙跪下,磕头道谢,倏尔又迟疑道:“不过……”
“不过什么?“阿梨急问。
“小的……不会放羊。”山儿窘道。
“这个简单,会有人带着你的。”阿梨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他反悔了。
山儿开心得连话都讲不溜了,磕头又磕头,道“多谢居次!多谢居次!山儿……山儿一定会……好好放羊!”那形容把旁人都逗乐了。
阿梨得了那把短刀,喜滋滋地左看右看,爱不惜手。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先去伙房做饭!
半个时辰后,阿梨端着一个大盘出现在句豹与官员议事的毡帐前,守卫的士兵见是阿梨,不敢拦她。阿梨偷偷地掀开帐帘,探进半个头,就听到左骨都侯说:“去年秋天,趁着燕赵在代地的战事,各族在中原边境都收获丰硕,听说最近燕国蠢蠢欲动,想要把去年丢失的城邑夺回来,若真是如此,我们必要好好筹备一番。”
“没有战事也一样取,那守关大将李牧哪一次不是见了我们就躲,他最多是把东西都收起来。迟早有一天,代地会属于我们游牧族。”是右大当户的声音。
“去年赵燕在代地交战,听说那个李牧每战不过一炷香必退,真是个笑话。”另一人道。
“是啊!听说当时廉颇在鄗城灭了栗腹,赶到代地,大败乐间后乘胜逐北,围攻了燕下都武阳,最后燕国逼不得已,以五座城邑求和,那廉颇倒是个人才。”右骨都侯也附和道。
阿梨定在门口,燕赵在代地交战,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他真的像左骨都侯说的那样,战战败退吗?一定不会是那样的,她相信他。
“阿梨!你怎么来了。”句豹走阿梨她身边,问道。
阿梨回过神来,顿了顿,道:“阿梨给哥哥做了点吃的,哥哥既然在忙,阿梨晚点再送过来。”
“也好!回头我去找你!”句豹道。
阿梨回到自己的毡帐,来回不停地走来走去,又不时去帐门口张望,她心里有一堆的问题和不安,哥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好像等了一年那么久,句豹终于来了。
“哥哥!”阿梨冲到门口。
“做了什么好吃的?这么着急?”句豹笑道。
阿梨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了,定了定,才把大盘推道句豹面前,道:“哥哥先尝尝看。”
盘里有十个油炸果子,除此之外,别无它物,句豹拣了一个塞进嘴里,一咬,果然内里有乾坤,鲜脆可口,清香回甘,句豹一口气把十个都吃完了,才道:“阿梨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哥哥喜欢,阿梨可以常为哥哥做!”阿梨笑得狡黠。
“好啊!明日再给我做一份一模一样的。今日吃饱了,多谢!”句豹站起身来,就要离开。阿梨赶紧拉住他的手,急道:“哥哥再坐一会儿吧!”
句豹哈哈大笑,用食指刮了刮阿梨的鼻梁,坐回胡床上,道:“我们这儿何时缺一个放羊的?”
阿梨嘿嘿干笑:“哥哥都知道啦?”
“从小到大,你何时无缘无故为你哥哥做过吃的?”句豹抬眼斜睇着阿梨。
“那不是怕哥哥吃厌烦吗!”阿梨嘻嘻笑道。
“到底是多么好的刀,拿来给我看看!”句豹道。
阿梨从枕头下面摸出了那两把刀,递给句豹,句豹细看一阵,挑了挑眉梢,道:“确实是好刀!”
“哥哥这是同意了吗?”阿梨乐开了嘴。
“我何时同意了?”句豹认真道。
“哥哥!”阿梨抱着句豹的胳膊撒娇。
“你费尽心思去换取这刀,它于你有何特别之处?”句豹正经问道?
阿梨抚了抚刀面,轻声道:“这把刀,救过我一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直想问,她在中原那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她那一身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阿梨的眼珠子左右转了几圈,搪塞道:“阿梨骗哥哥的!其实阿梨就是喜欢而已!然后觉得那孩子也挺可怜的,哥哥你就答应了吧!”
“明日再给我做一盘一模一样的!”句豹知道阿梨在撒谎,只是她不说,他也不想逼她。
“一模一样的?不行啊,你可知你吃的是什么?“阿梨犯了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