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君记(42)
“慢着慢着,”霍成君摆摆手,冷笑一声,“刘公子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成君一介女流,竟能扯到位高权重?刘公子这些话成君听不明白,也不想听明白。”
刘病已微挑剑眉,看了霍成君一眼,说道:“霍小姐这是不愿意放手了?”
霍成君喝了口茶,皱着眉头说道:“刘公子,到底是我不愿意放手,还是你不愿意放手?”
目光一冽:“你这话什么意思?”
“刘公子既然想开门见山,为何不说的更彻底一点呢?刘公子知道成君的意思。成君本来也不是个愿意争权夺势的人,自然也不会明白乐意争权夺势之人的想法如何。成君只是想让事情按照本来的面目处理,该是什么样子,便是什么样子。你说呢,刘公子?”霍成君微微挑眉,直视着面前的刘病已。
曾经让她害怕的人,在南厢夜里看到烧焦的璧漱阁时的难过,而现在她直面对他,却发现这曾经恐惧的一切,自己能应付的来。
刘病已看了看霍成君,好像要把她看透一样,此时小二又上了几道小菜,刘病已看着面前精美的菜肴,冲着霍成君轻声说道:“霍小姐,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霍成君端起杯子,本想喝口茶,到嘴边却发现这茶已经凉透了,便又放了下来。
轻叹了一声,又对着刘病已说道:“刘公子,有些事情不是成君招惹的,成君不惹事,但绝不怕事,还是希望刘公子能考虑明白。”
刘病已端着筷子,听了霍成君这句话却迟迟不下筷,忖度良久,到底放下了筷子,冲着霍成君笑笑。他身着白衣,面如冠玉,可谓翩翩浊世佳公子,但他却张口便让霍成君呆若木鸡。
“你是不是以为,小五是我杀的?”
——如此坦率?
霍成君心下一惊,却只能强装镇定:“刘公子果真是真爽之人,确定要谈?”
刘病已嗤笑一声:“霍小姐既然感兴趣,次卿没有藏着不说的理由,难道不是吗?”
霍成君此时却不发一言,看着面前这个翩翩公子,却心中计较着他到底做了多少龌龊龃龉之事。
自己确实是怀疑小五是刘病已杀害的,这点不假。但让霍成君后背发凉的原因,确实自己所想所为,竟都被面前之人一一得知,分毫不差。
不知道是这人眼目着实遍布长安,还是他猜测人心的能力当真如此强大。
“不光是小五之事,还有中秋一事。”霍成君目光如炬。
刘病已点点头。
霍成君道:“好,既然刘公子这么坦诚,那成君也没有忸怩的道理。此事开诚布公,从几个月前开始说起,怎么样?”
谁料刘病已却哈哈大笑,好像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玩笑话,弄得霍成君也有些尴尬,只好等他自顾自的笑完,才听他张口说道:“霍小姐,你真是正直的可爱啊。”
霍成君没料到刘病已竟说出这种话来,又气又羞,恼的满脸通红,杏目怒睁,道:“刘次卿,你放尊重些!”
刘病已却立马收敛了笑意,硬是露出一副“我很正经”的样子,眼睛却骗不了人的流露出戏谑,说道:“霍小姐教训的是,只不过有些事情是不能够开诚布公的谈的。譬如中秋之宴上,因为翾飞姑娘的出现,而使小姐免于嫁给昌邑王,是不是?”
霍成君冷笑一声,回击道:“那是不是也包括中秋之夜,霍府莫名其妙的失火呢?”
刘病已笑了笑:“霍小姐这样就有些咄咄逼人了。”
第36章 山高哪碍野云飞
刘病已笑了笑:“霍小姐这样就有些咄咄逼人了。”
霍成君翻了个白眼, 这个人倒是脸皮厚, 直接了当的说道:“那就请刘郎官别背地里使些阴招啊!”
刘病已啧啧, 颇为委屈:“霍小姐这样说就有些冤枉次卿了。其实今天次卿前来,也是为了在一些事情上,给霍小姐解释清楚, 避免大家误会。”
霍成君嘲讽道:“难道事情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鸟尽弓藏, 兔死狗烹罢了。”
刘病已正色道:“小五不是我杀的。”
霍成君冷笑道:“许赦是我抓的。”
刘病已皱眉:“霍小姐是不信刘某的话咯?”
霍成君点头:“想要谈许赦的事情,咱们先聊赛马会, 一件一件的讲, 什么都不落下, 到底敢不敢?”
刘病已喝了口茶,这茶不知为何, 凉的这么快,丝毫没有茶的清香,倒是苦涩的很。刘病已思忖片刻, 说道:“是了, 既然如今霍小姐占上风,都能逼得我出来了,必定是霍小姐厉害, 自然是听霍小姐的。”
霍成君勾勾嘴角, 便开始发问:“赛马会里的小树林?”
刘病已挑眉实话实说:“那时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小马童就是霍七小姐, 让你别去小树林,一来确实小树林泥淖许多,你去了会很危险, 二来我们确实在研究璧漱阁构造,不想让你去听到不该听了,还要烦劳手下人灭口。”
霍成君一听他将人命视如草芥,不仅倒吸一口冷气,而后想到这便是想挑拨霍光与刘贺不惜牺牲自己的刘病已,又接着追问:“少避重就轻。”
“是是,确实如你所想,毕竟当时并不认得霍七小姐,若是知道霍七小姐如此有趣,自然也不会当做棋子。”
霍成君翻了个白眼:“和云轩的字条?”
刘病已点头:“也是我。和云轩里面我的人你不都看出来了吗?”
“你怎么知道?”霍成君问道。
刘病已轻叹一口气:“金龄昀早早就彻查和云轩了,找出我们的人来了。我猜金龄昀应该不知道有关于和云轩首饰盒字条的事情,便料到是你找出了耳目,告诉给金龄昀。”
霍成君挑眉:“你倒是聪明。”
刘病已也挑眉:“金龄昀也聪明。”
霍成君皱眉又问道:“除了这个认得小五的学徒,还有我不知道的吗?”
刘病已有些烦了:“没有,没有了。少府我只安排了一个人,再者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到处都是我的耳目啊,你真以为我是霍大司马大将军?”
霍成君瞪了他一眼:“少贫嘴!还有中秋宴的大火!”
刘病已笑了笑:“我说霍大小姐啊,这中秋宴的大火我是毫不知情,你说说你这让我怎么好直说呢?你也太有趣了吧?”
霍成君冷笑:“之前赛马场都直说‘把霍七小姐当棋子’了,这不都是一件事吗?怎么到这里便不能说了?”
刘病已看了看窗外,脸上依旧挂着笑意,他实在是芝兰玉树,任谁看一翩翩公子,现在望着窗外,好像是看着窗外的景色吟诗作对,但实际上却说道:“璧漱阁一事,次卿深感遗憾。只可惜若是能早早与霍小姐相识,也许次卿会与霍小姐成为朋友。”
霍成君翻了个白眼,不想和这个人多说废话了。他这样说事实上已经是把事情挑明了,只不过这人装得很,现在倒得了便宜又卖乖了。
“那你到底是怎么进行的?小五除了向你提供地图,还干了什么?”
刘病已从窗外的美景里收回目光,看向霍成君,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怎么?还是对小五不死心?还是觉得身边的人背叛有些太丢面子?”
霍成君怒视刘病已,冲着他说道:“你!你怎么知道小五于我意味着什么!”
刘病已深表遗憾:“可惜忠心只是因为诱惑不够大而已。霍小姐,我还是劝你别太信身边人,指不准你实心实意的,人家也只是利用你。”
“你闭嘴!刘病已,今天是你求我,你要把我想知道的一点一滴都告诉我,然后我才能考虑能不能让许赦免于流放南疆,这是面前的利害关系,我想你可能看的还不够清楚!”
刘病已轻轻摇摇头:“霍小姐,表面上是这样的。但这样的顺序是不成立的,我对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你怎么肯能饶过我呢?自然是不会答应我的请求的。这点自知之明,次卿还是有的。今天次卿之所以前来,不是为了认罪的,霍小姐虽然仁慈,也正直的很,次卿还不敢奢望霍小姐能为了我而改变自己的原则。”
霍成君扫了他一眼,狠狠一瞪他:“别说废话行不行?”
刘病已微微点头:“今天我是来给你分析一下情况的。小五的的确确不是我杀的,小五不知道我的事情,所以他对于我构不成威胁,这点霍小姐不信也没有办法。但霍小姐你可以想一下,小五死了,谁最获益?自从小五死了,你就开始帮助你父亲了,对吗?霍小姐聪慧,想明白了不少关于我的事情,而从此以后,霍小姐大权在握,我的日子也难过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