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君记(40)
霍成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此时的她正在南书房与父亲的门客余尚讨论着黄河水灾过后区域难民的情况。
自从她决定加入父亲的南书房,的确做的很认真。上次还提出了难民拓荒的办法,让陛下和大司马都刮目相看,相比起向来玩世不恭的哥哥霍禹,霍成君着实认真负责,相比较草包蠢才堂兄霍山,又是聪慧伶俐,比起同样聪明有才的堂兄霍云,霍成君又多了几分女孩子的细腻,常常在细节处理上让霍光称赞。
一听到许赦居然打死了难民,急的手中的文件都掉落下来,全身不住的颤抖,眼睛里充满着恐惧。
此时门客余尚就在霍成君身旁,他比成君大不了几岁,在南书房是最年轻的一个,也与成君关系甚好。看着成君这么反常,他倒是颇为奇怪。
问道:“七小姐,你这么怎么了?”余尚还是有些不能理解,七小姐竟对一个难民的去世这么紧张,在他印象中,七小姐虽不冷血,但也断不到如此宅心仁厚的地步。
霍成君看了一眼余尚,暗自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擦擦头上的冷汗,才急忙的问清楚这个消息:“所以现在这情况怎么样了,光禄勋打算怎么处理许赦?那些难民呢,有没有闹?现在尚冠里是不是都已经传开了?”
余尚也认真听着这探子的回答:“小姐,现在难民有过一波的骚动了,不过已经被安抚过一轮了,现在表面上还算平静。光禄勋现在对许赦这件事情悬着呢,廷尉好几次问光禄勋要人,光禄勋都不放,自己也没有处理许赦,就这么吊着呢。”
霍成君和余尚对视一眼,明知故问道:“这许赦什么来路?”
探子接着说道:“许赦是家里人给他买的官儿,最近这一年表现的一直很好,陛下也夸奖了好多次,原本是打算跟着陛下重阳节一同去南山的。”
霍成君心中明了,看了一眼余尚的反应,接着问道:“光禄勋有没有找过父亲?和哥哥商量过了吗?”
“还没。”
霍成君点点头,冲着余尚笑笑:“余尚,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余尚不知道霍成君为何要问他的看法,只是说道:这件事情还是应该让大公子知道,应该给大公子带个信儿,但还是压下去吧。对许赦小惩大诫,对难民多多安抚。现在陛下要忙的事情很多,这种事情不用闹大。”
霍成君一忖度:“可是,真的能够安抚难民吗?原本难民们和长安城居民的矛盾不少,这件事情在难民区里一传开,恐怕更会激化矛盾,到时候情况紧急一触即发,可就没那么容易处理了。”
余尚想了想,也认为霍成君所言有理,说道:“那七小姐的意思是,我们要调查一下这个许赦?”
霍成君一挑眉,随即说道:“不是我们。”
随后对着探子说道:“去把许赦要过来,交给廷尉,让他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当晚,廷尉便从光禄勋那里拿下了许赦,连夜开始审讯许赦这件事的罪责。霍成君摸了摸头上戴的珍珠簪子,暗自神伤了一会,心中愧疚无以言表。依旧让人安抚难民,在台面上把这件事情压下去。
第34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下)
夜里,霍成君正在替父亲看着地方的文章,身旁的几个门客也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只剩下余尚一人,还留在南书房。刚刚玉芷过来送茶点,说道已经入夜了,霍成君却还不见父亲回来。
“父亲还没回来吗?”霍成君从桌子上抬眼问道,“束褐呢?”
余尚笑着回道:“七小姐今天偷着乐吧,今儿个大司马在未央宫用宴,束褐也身体不适早早回去了。”
霍成君疲惫的笑笑:“若是以前,父亲不在,那个冷面束褐也不在,我一准儿是高兴的,但你看看我如今,勤快的快赶上玉芷了,我倒是巴不得父亲大人和束褐大人回来看看我认真的样子!”
余尚被霍成君逗笑,也还是说道:“依我看,今天小姐是没有这个机会了,还是不要等老爷了,剩下的交给余尚处理就好。”
霍成君点点头,说道:“也好,我把这篇文章写完便回去了,剩下的便辛苦你了。”
余尚点点头:“原本余尚来南书房,就是要为大司马做事情的,七小姐客气了。”
霍成君笑笑,不再回话,待忙完了这阵子,抬头一看余尚,看到他有些欲言又止,笑笑说道:“怎么了,想说什么?”
余尚便说道:“七小姐,这件事情本来不归我管的,但还是想多嘴问一句。”
霍成君颔首,等着余尚问道。
余尚道:“余尚想知道的是,关于许赦的这件事情。为什么七小姐对待这件事情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余尚实话实说:“和许赦相关的只有许广汉一家,我想不出许家有什么得罪小姐的。”
“非要他们得罪我,才能保证事情按照应该的方向发展吗?杀人者难道不该付出代价吗?”霍成君含笑问道。
余尚一点就透,也不再多问:“余尚明白了,剩下的交给余尚来做吧。”
霍成君轻轻点头,离开了南书房,临出门,霍成君停了一会,回头冲着余尚说道:“对了,这件事情,你记得让陛下一定知道。还有告诉廷尉,留许赦的命,免他的职,重阳节的南山之行,许赦是不能去的。”
余尚一愣,有些错愕的看着霍成君,也迅速反应过来,点点头:“诺。”
尚冠里的人们原本只是对许赦这件事情议论纷纷,王公贵族们也没那这件事情当回事,全当做一件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就在众人纷纷以为许赦没多久就会被放出来,继续做着陛下面前的红人之时,却传出许赦流放南疆的消息,这倒令人瞠目结舌。
这日,贵和斋里有设宴,一群平时玩乐的公子哥儿们都过去凑热闹,霍成君也同庄家小姐和张家公子一同去了。
霍成君身着一月白交领兰花刺绣长袄,外罩着湖蓝印花披帛。一进贵和斋的门,便看到里面一个穿粉色襦裙的小姑娘在招手,霍成君高兴的回应,飞奔过去。
“晓蝶,好久没见你了,你怎么这么久都没出门啊!”霍成君连忙过去,拉了拉庄晓蝶的手,一脸委屈。
庄晓蝶梳着俏皮的双丫髻,皮肤白嫩,双眸明亮,小巧的鹅蛋脸敦厚可爱,与成君同岁,却比她要矮一点。
庄晓蝶撇撇嘴,对着霍成君小声说道:“你知道吗?我现在被阿母死死地守在家里,不让我出门了,之前中秋宴上闹的事情太多了。”
霍成君点点头,也明白庄晓蝶的意思。之前她们一直混在一起,之后中秋夜那么大的一件事情,到前段时间才没头没尾的结束了,之间牵扯的关系实在是太多了,尤其霍成君又是中秋夜的漩涡中心,庄夫人想让女儿离霍成君远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庄晓蝶看着霍成君这么善解人意,更加过意不去,连忙说道:“嫮儿,但这几天阿母已经没有之前一直看管我了,你看我今天不是还出来玩了吗?”说着,冲着霍成君甜甜一笑,倒是让成君深感安慰。
庄晓蝶接着和霍成君说了一会子体己话,两人多日未见,自然有一肚子的话想对彼此讲,尤其是霍成君,之前与庄晓蝶无话不谈,而现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关于中秋夜的,关于刘病已的,关于金龄昀的,竟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对庄晓蝶和盘托出,只是想着这些事情牵扯太多,还是小心一点,便缄了口。
庄晓蝶吃着刚上来的茶点,把玫瑰膏塞进嘴里,染得嘴唇都变成粉嘟嘟的,含糊不清的对霍成君说道:“对了,嫮儿,听说你最近在帮霍大司马处理事情?”
霍成君一挑眉:“你不是深居闺房吗?怎么这些事情还能被你老人家知道?”
庄晓蝶摆摆手:“嗨,这不是那个谁告诉我的嘛!”
“是啊?”霍成君一问。
庄晓蝶一指:“他啊!”
霍成君扭头一看,穿着蓝色衣服的张彭祖正端着酒杯冲她们的方向走来——她早该想到是张彭祖!
张彭祖一来到成君晓蝶这边,便让小二多上了壶酒,成君和晓蝶连忙嗤之以鼻:“我们可不喝酒,你快去别人那边吧。”
张彭祖却摆摆手:“谁要你们跟我喝酒了?我是过来聊几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