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山河+番外(112)

作者:紫微流年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关键字:主角:苏璇,阮静妍 ┃ 配角:叶庭 ┃ 其它:倚楼听风雨,剑啸江湖路 苏璇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一座山,一个门派,一柄朝夕不离的剑。一日之间又变得极大,大到他在山脚茫然不知所往。十五岁的少年骑着一匹灰驴,随意选了一条道路,踏入了茫茫尘世。这一年天灾不断,祸患频频,落在后世书上仅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永和六年,江南旱,人相食。 点击展开

阮静妍望了一眼后方的侍女,许蓁蓁有所觉察,直接道,“不必担心外传,我到底是曹家长媳,若是一两个仆婢都管不住,不如死了算了。”

她毕竟在深宅熬了多年,尽管一时气恨失态,被阮静妍一点就醒过来,片刻后改道,“挑开说吧,你到底为何而来,想也不是为叙旧,能帮的我会酌情,可也别太过。”

阮静妍停了一瞬,道出来意,“我代兄长而来,想见一见曹司马,商谈借道徐州一事。”

这一句大出许蓁蓁的意料,她皱起眉道,“我听说公爹拒了琅琊王之求,你来能有什么用?何况不是都与人私奔了,还管什么家族之事。”

阮静妍没有过多的解释,“曹司马虽然厌恶阮氏,然而琅琊此举并非为私,我想当面一言。”

许蓁蓁一口回绝,“不行,公爹不喜女眷干预政事,我不会犯这个忌讳。”

阮静妍并不意外,许蓁蓁失欢于丈夫,仍能在府中威严体面,必是倚仗公婆,绝不肯轻逆长者,不过见曹度势在必行,遂道,“蓁蓁,你知我们当年为何遭劫?”

许蓁蓁方要坚拒,突逢一问,不快道,“不是查出来龙王山的寇匪,还有什么。”

阮静妍递了个眼色,话语含糊,“一些事时过境迁,与你聊作私叙罢了。”

许蓁蓁明白她的意思,犹豫了一刻,将使女屏退了。

四下无人,唯有风动蔷薇的细响,阮静妍道,“这些年我模模糊糊想起,说与你一人知晓,那些贼人不是盗寇,紫金山藏有前朝黄金,他们为寻宝而来,没想到被我们偶然撞破。”

许蓁蓁怵然而惊,“胡说什么,什么宝藏——”

阮静妍的声音极轻,“你仔细想想,那些人当时是不是在掘地,许公子喊出名号,对方是何反应?他们一照面就要杀人灭口,事后大费周章的将尸体弄去龙王山掩饰,为何缘故?”

许蓁蓁容色发白,半晌没了声音。

阮静妍微语般道,“我被劫时听闻了内情,可惜受惊过度,混沌多时,离家后偶然碰上一名当年所见的凶徒,发觉是武卫伯的手下,那些阴私暗举,正是为今时今日的谋反。”

六王叛迹未显,说出来难以取信于人,阮静妍暂且将事情安在武卫伯身上,饶是如此也听得许蓁蓁惊心动魄,额头的汗都渗了出来。

阮静妍接着道,“我说动兄长讨伐逆党,既为尽臣子之责,也为报当年之仇。蓁蓁,你我一生之变皆因紫金山,可愿助我一臂?”

许蓁蓁几乎要应了,话到嘴边又忍下来,经历了多年的内宅争斗,她更重实利,自己长年无子,地位空虚,若不是公爹压着丈夫,连长媳之位都难坐稳。为旧事一时冲动,失欢于家翁,并非明智之举。权衡之下,许蓁蓁隐去神情,再度成了喜怒难辨的高门贵妇。“这些事过去多年,京兆尹早有定论,我已经放下了。”

阮静妍静静的望着她,“你的兄长横死人手,也放下了?”

许蓁蓁宛如不闻,“今日叙过作罢,公爹不会见你的,不必多此一举。”

阮静妍长睫半敛,复又一问,“郑公子以命相救,换你得生,蓁蓁也放下了?”

许蓁蓁方要端茶送客,听到这一句手一颤,撞得杯盏锵然一响。

庭院寂定下来。

第98章 见司马

许蓁蓁一直极讨厌自己的兄长。

许平阳自私寡情,贪花好色,德行极差却受尽家中溺爱。许蓁蓁甚至不能说他一句不好,哪怕紫金山之行是许平阳的主意,遇险也是因他强行改换了路途,族内迁怪的依然是她,甚至惋惜为何死的不是庶女,而是嫡子。

许蓁蓁一生厄运都因许平阳,对兄长之死完全不觉悲痛,只想冷笑。

可郑仲文不同。

她每每想起这个名字,都有一种温凉的哀恸。

那是少女时期唯一感受过的,来自异性的关怀与照料。

郑公子为她挡住了恶人的刀剑,跌入溪中还拉着她的手,最后一刻仍试图救助她。

那样好的男子却死了,许蓁蓁的眼底蓦然涌出了泪,胸口堵得生痛。

阮静妍握住她的手,语音沉婉,“蓁蓁,安排我见一面就好,其余均由曹司马定夺。恶人当有恶报,郑公子泉下有知,也能得慰。”

许蓁蓁静默半晌,终于噙着泪点了头。

曹度掌徐州多年,沉睿老练,年近六旬依然精力健旺,生活极有节制,繁琐的政务之余,唯一的爱好是攀山。

九里山因东西长九里而得名,曾是楚汉鏖兵的战场,山色碧郁,风光隽雅。

攀山时曹度不喜言语,三子曹恪带着护卫在身畔相陪,一行人行至半山,忽然听见了琴声。

山岚送来的曲调高华悠远,气韵清长,令人神旷,然而这座山一如曹府后院,山道早被护卫清巡一空,突来的琴声格外蹊跷,曹恪顿时警惕起来,护卫方要趋前查看,曹度思了片刻,已当先举步行去。

上行数十步,眼前现出一方山亭,亭中一名女子安然抚琴,身后随着一名胡姬,一主一仆俱是少见的美人,一行人都惊异起来,不知二女从何而来。

抚琴的女子停了素弦,起身对曹度一礼,“见过曹世伯。”

曹度见古琴峭薄,漆光不显,为市面寻常之物,曲声却不逊于名琴,心头已有了猜度,“琅琊郡主?”

女子轻浅一笑,“正是,妾身代兄长而来,有几句话想与世伯言说。”

曹度一哂,径自向上行去,头也不回道,“能探出老夫来此,阮氏也有两分能耐,只是枉费心机了,纵是琅琊王亲至,借道也绝无可能。”

阮静妍也不急,忽道,“世伯可是武卫伯一党?”

曹度步履一凝,一旁的曹恪截然色变,喝斥道,“你这女子胡说什么!”

阮静妍宛如不闻,“世伯必清楚,当今之世,最不希望各地勤王的就是武卫伯之流。”

曹度终于回过身,神情异常不快。

阮静妍不卑不亢道,“金陵正危,世伯就坐看叛军肆虐,倾覆河山?”

曹度原本想晾她一晾,不料她一句比一句尖锐,压住火气道,“危言耸听,时奕还没那个能耐。”

阮静妍接了一句,“若是西南敌寇与之相合?”

曹度的花眉蹙起来,傲然道,“杞人忧天,益州有靖安侯亲自镇守,绝不会放蛮夷进入。”

阮静妍敛容道,“西南尸军的厉害,世伯并未亲见,我从益州回返,亲耳听虞都尉道,益州外无援手,内无强军,纵然有左侯坐镇,守得了多久仍是未知。一旦敌人冲破益州,楼船入江,消息又侥幸突破锁围,传入天子耳中,朝廷火急下诏,敢问世伯可有把握及时赶至,一举歼敌?”

曹度面色沉沉,没有说话。

阮静妍纤指一挑,脆音振得人心一颤,“边塞的大军迟迟未归,世伯不觉有疑?无论金陵还是益州,一旦城破,天下皆休,世伯坚拒借道,纵时机于敌,到底是尊君还是害君,不知能得叛军几分感激,封王封侯?”

质问极不客气,曹恪听得火起,沉不住气道,“你这无知妇人,竟对家父如此狂言,纵然是琅琊阮氏也当受些教训!”

他有心要吓一吓对方,眼神一示,几个魁梧的护卫逼近而去,威慑十足。

不说弱女,换了男人也要冒汗,然而郡主身后的胡姬踏前了一步,倏然银光一掠,一声裂响,地砖赫然出现了一圈深痕,紧贴着几名护卫的靴尖,若是再进一寸,只怕足趾已经没了。

护卫们骇然惊退,刷的拔出了刀剑,却不知该不该攻击。

阮静妍依然凝视着曹度,清明而坚定,“世伯常责家兄懒政,此为长者之智,阮氏诚心领会,而今社稷危殆,阮氏甘愿冒重责起兵勤王,纵然徐州不得通过,也会设法绕行前去,无非多耗些时日。妾身来此只想问一问世伯,时局如火,曹氏一族难道就此袖手坐看?将来上何以对君王,下何以对宗族?”

曹度寂了一刻,突兀的一讥,“女人家懂什么,阮家小子散漫惫懒,贪图安乐,琅琊连个善领兵的都没有,能伐得了叛军?吹得再好听,不外是无用之功。”

对方态度不佳,阮静妍却笑了,清音婉和下来,“世伯教训得是,阮氏确无骁勇战将,唯愿以一己之先,求能者响应,共解危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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