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19)

不行不行,还是踹吧,着少将军还得他来伺候。

对,必须是他。

萧姮一听张管事过来请人,想了想,还是带上了荷包。万一,这人,真是为了要荷包呢。

等进了书房,喻珩正在写信。看见萧姮来了,看了一眼,手却没停,“我荷包呢?”

萧姮愣了下,“将军叫我来,就为了要个荷包?”

“不然呢。”喻珩咧了嘴,停了笔,终是朝她走过去。

“你别说没绣好啊,好歹是我生辰。”

萧姮这才拿了出来,意思意思说了句:“也不知将军喜不喜欢。”

喻珩接了过来,翻过来覆过去,看了半天,这才啧了声,“还行吧。”

萧姮瞥了他一眼,半天没说话。

喻珩这才将视线从荷包上拉回来,看了萧姮一眼,利索将荷包系腰带上了。

干咳了两声,说着:“今日送来的贺礼,你看看喜欢的就都拿去,当是我的谢礼。”说着狭长的眸子眯了眯,嗓音带着七分磁性,三分性感,“至于其他的,你看看遇上什么宴席,能送的,就借花献佛了。”

萧姮迟疑着开了口:“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喻珩嗤笑着:“怕什么,今天来的这些人也是这么做的,他们既然不是真心想送,那我们就要废物利用。”

第16章

说话间,喻老将军进来了。

不知不觉,天快黑了。远处的枝桠染了墨点,一斑一斑蔓延开来。光与影之间,物什看不太清楚。

草丛里,响着不高不低几声蛙鸣。

走进了,在书房夜明珠的照耀下,晕出圆润的氤氲感。

喻老将军端了碗面,水煮面,放了蔬菜和一个黄澄澄的鸡蛋。

老爷子慢慢地走着,轻轻将面放在桌上。

嘴里哼哼:“臭小子,”随即话语又惆怅了起来,淡淡的,怀揣着过往,“过来吃面吧。没成想,老头我这面一煮就煮了二十年。你都长这么大喽。”

老爷子慢悠悠找了个椅子坐下,萧姮也跟着坐在旁边。

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老爷子年事已高,似乎忧思过重,如今身体越发不大好了。

一路走来,腿脚晃悠,年岁越大,身子却越发的佝偻和矮小。

喻珩此刻目光悠远,嘴角苦涩,没有开口,小心而又慎重地端起碗,大口吃面。

苦涩却又无比珍惜地吃着。

萧姮看着祖孙俩,说到底,他们其实并没有因为喻珩父母的事,如何报复自己,甚至就连刁难也没有。诸多事情,反而是他们帮自己很多。

萧家一事,其实说到底,怪不了任何人。

老爷子对自己其实是真心以待的,虽然永远是嘴上骂骂咧咧,可实际上,他却很关心自己。

似乎也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常常待在后园,也不太管事,闲云野鹤的,度着日子。

俗话说久病成医,可衰老却是一件最无力也最不能挽回的事。

看着喻珩大口吃着面,说实话,萧姮挺羡慕的。做子女的往往理解不了父母的艰辛。萧姮也曾片面地对自己的父母感到失望过。

可看到喻老将军才明白,有些父母,他们像是一个个装订好的盒子,或许很多的事,很多的话都藏在盒子里面。

然后将盒子封好,锁起来,再埋进土里,那份深藏在盒子里的话语和情感,就这么永无天日地沉寂下去。

而随着父母的含辛茹苦,他们渐渐矮小和干枯的身体,供给我们,长高了,变壮了。

为人子女就像在吸食父母的养分和肉躯一样,他们渐渐老了,走不动了。而我们,再慢慢长大。

无论萧辙和孔氏如何对她的,但永远磨灭不了的,是她流的是萧家和孔家的血液。

所以,哪怕再不喜萧辙和孔氏的为人处世。事关生死,她依旧希望父母能好好活着,不求喜乐,但求平安。

一时间,几人都没有说话。

喻珩吃干净了面,擦了擦嘴。过来扶起老将军,语气平静,“走吧,跟你回后园。”

老爷子借力起了身,摆摆手道,“边去,老夫自己走回去。”

喻珩充耳不闻,“那竹屋不有一间是我的嘛,我回自己房间睡碍你什么事。”

“你…算了,说不过你。”老爷子喘着气,看了喻珩一眼,胡子上下耸动着,似乎废了很大劲。

“还不扶老夫回去!”

喻珩全都看在眼里,心下沉了沉,却还是笑着开口:“知道了,说话那么大声干什么,耳朵都快聋了。”

老爷子嘴里嘟囔着,“…还不是怕你不听话…”

喻珩唇角弧度浅浅,手上用力却越发慎重小心,嘴里打着趣:“哪有,您的话就是军令,孙儿哪敢不听…”

萧姮跟在他们身后,看了许久,目光却很远,像是看他们,又像是透过他们在看别的。

心里飘着一个声音,喻珩,祝你生辰快乐,平安顺遂。

时间仿佛过的很快,短短几个月过去,窗外的景色似乎一天一个样,只是那松柏倒是常绿,远处几棵枯树前两天掉了好些叶子。黄黄的,就这么一大片一大片都掉光了。徒留那突兀的枝杈斜刺入空。

树叶洋洋洒洒不规则地推了一条小道,踩在上面有细小的嘎吱声。

天气也越来越冷,呼出的气成了雾,白茫茫一片。

眼瞅着除夕夜越来越近,新的一年也快来了。

府里上上下下忙碌了起来,采购,扫尘,制衣,纸花和春竹也早早备上。

府里大小时宜似乎都有人专门去办,到了萧姮这里也只是一个场面问题,真正的府中大权一直都在喻珩哪里。

这似乎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萧姮眉眼清浅,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屋里地龙烧地旺,开着窗也不怕冷风吹。

这样也好,两人一直分居两屋,至少以后和离或是被休也无甚关系。

眼瞅着年关将至,今年的雪下得也早,一眼望去白雪皑皑的。整个长安银装裹素的,地上积满了雪,滑滑的。

次日一大早,府里传来了噩耗。

喻老将军摔了。

萧姮听得泓彤来报,匆匆拿了披风,就往外走,几个丫鬟也忧心冲冲的。却也随时记得路面滑,这雪一直下个不停,粗使婆子和小厮哪那么快扫得完。

沅芷和澧兰只能双双扶稳了小姐,无论再怎么着急,小姐可不能摔了。

萧姮也配合着,稳步往前走着。

等到了后园,太医们围了一圈,一个个肃着一张脸,看起来就格外吓人。

喻珩坐在角落,垂着头,很是阴郁。

萧姮不敢擅自进里屋,便上前问了喻珩,“喻老将军…怎么样了?”

喻珩这才慢慢抬起头,神色有些凝重,眼里布满血丝,喉结滚了滚,这才开口道:“已经没事了,但是…碰到了头,有些影响。你进去看看吧。”

似乎说了很长的话,沙哑的嗓子带起颗粒般的粗糙感。狭长的眸子深邃看不透,侧脸刚毅,坚韧不屈。

萧姮颔首,急步往里去了。

衣袍走动间,带起阵阵寒义。来的匆忙,事态紧急,萧姮没来及将披风解下,白色的披风下,衬得一张芙蓉面娇俏却清冷冷,透着仙气。

萧姮抿着唇,柳叶弯眉都垂了下去,白皙的脸颊透着一股子沉重。

萧姮替老爷子把了脉,暂且没有性命之危,且及时服了药。只不过…伤了脑袋,像老爷子这般年纪,最是忌讳伤了头。

只怕醒过来,很多事…慢慢都不记得了。

萧姮心情复杂地送了诊脉的手,她虽懂医术,只是,这般病症,大罗神仙,也没有办法。

萧姮坐了下来,看了看老爷子。

他躺在床上,很瘦,头发花白,稀稀疏疏的。脸上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堆积起来,形成深刻的褶皱,斑点横生,使得原本健康的脸,带上了岁月的痕迹。

眼窝很深,老爷子看人总是要辨认很久,虽然他不说,萧姮也知道,他其实已经看不太清楚了。

老爷一直没醒,喻珩让萧姮先回去休息,等人醒了再叫她过来。

萧姮点点头,看了里屋一眼,终于走了。

后来听说喻珩发了很大的脾气,侍候老爷子的人通通打发了出去,重新找了几个手脚利索的过来,就连扫雪小厮也换了,勒令寸步不能离院,得时刻打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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