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歌千秋(89)
脸色渐渐苍白,千秋想笑,眉头却皱得死紧:“我要离开你,直到孩子长大?这么多年 的时间,就为了换吴国江山?”
韩子矶抿唇:“你说反了,应该说这么些年,就能换回来吴国天下,很是值得。”
千秋不能理解,她从来不能理解这些男人的江山事,一如不能理解自家老爹为了谋反筹 划了十几年。在他们的心里,江山是不是天下最贵重的东西?
沉默了许久,她缓缓开口:“我上次问你,江山与家人哪一个更重要,你回答我是家人 重要。”
韩子矶一愣,下意识地便答:“那是指未晚……”
答了还不如不答,未晚是他的家人,他便从来没有把她当做家人是么?所以在江山面前 ,他选择了抛弃她。
心里一阵绞痛,千秋没想明白,她不过就是当初偷了银子没撞对人,怎么就惹上了这么 一个人?
突然觉得好后悔。
韩子矶也明白自己说得不太对,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心知千秋喜他爱他,所以难 免对她就苛刻了些,总觉得这人爱着自己,那么为了自己,应该就能做出点牺牲。
父皇母后和未晚自然是他嫡亲的家人,拿任何东西都不能让他们深陷险境。可是千秋… …
韩子矶低头反省,他也许只是熟悉她,算不得太多喜欢吧,不然司徒秀秀提出这样的建 议的时候,他为什么还觉得挺划算的。
“淑贵妃算盘可能没打响。”千秋嘴唇苍白,慢慢站起来道:“想拿我当威胁你的筹码 ,却不知,若是你想反悔提前吞掉吴国,舍弃了我也是正常的。”
院子里的风有点冷,吹得她蓝色的宫装轻轻飘舞。自他上次亲手替她穿上那套宫纱之后 ,她就一直爱上了穿蓝色。
可是现在突然觉得自己很傻,怎么就没把人心看清楚,就提前早早地将自己的心交了出 去?
活该现在难受伤心,都是她自找的。
轻嗤了几声,千秋朝韩子矶跪了下去:“皇上要臣妾做什么,臣妾自然只能领旨,一切 由皇上安排便是。”
说完,也不等韩子矶开口,起身便进了内殿,牢牢地锁上了门。
帝王张了张嘴,他已经想好无数种来说服她的方法了,甚至忍不住要将自己心底藏着的 打算告诉她。
可是千秋就这么跪下,说了那么一句话,便走了。
到底是换过身子的,他现在似乎完全能感受到千秋的心,疼得连他都皱眉。
他没有哄人的经验,想上去拍门,安慰她两句,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呆呆地在院子 里坐了许久,才站在那门外道:“你不要难过。”
这笨嘴笨舌的,哪有朝堂之上半分的伶俐。韩子矶有些懊恼,却听得里头的人哑着嗓子 问:“我说我难过,你能收回成命么?”
韩子矶一愣,沉默。
里头的人突然笑了,笑得嗓子哑哑的:“你走吧。”
既然已经成了定局,那还留这多余的安慰做什么。千秋埋在被子里,咬牙流了许久的泪 。
老爹常说,会让女人哭的男人,都不是良人。他骄傲地说,以前从来没有让娘亲哭过, 只可惜他们未能长相厮守。
而现在这石头,已经叫她疼得眼泪都要流尽了。她怀了他的孩子,本以为是好事,没想 到却变成了他得天下的垫脚石。
到底是聪明睿智的少年帝王,拿一个女人和腹中胎儿,就可以换得吴国江山,这买卖真 的不亏。若不是她爱他,其实她都该拍手叫好。
多好的决定。
原来以为的恩宠疼爱,心灵相通,不过都是她自作多情。
帝王与淑贵妃意见达成一致,韩子矶很快恢复了司徒秀秀的皇后之位,并令十万大军护 送皇后回吴国探望病重的皇帝,姬贵妃随行。
明眼人都看得清这一场交易,只是有不少人唏嘘,那姬贵妃是向来得宠,又身怀六甲, 没想到却被送去了吴国。
随行护驾的是裴禀天和楚越,楚越看着不紧不慢收拾东西的千秋,忍不住道:“娘娘, 您真的就打算这么去吴国?”
千秋面色早已经平静,将几套黄的红的宫装都收拾好,银票也都揣好,淡淡地道:“不 然还能如何?跟他吵,跟他闹么?你知道他的决定,是不折手段也要达成的。与其撕破脸, 不如我自觉些。”
裴禀天看着千秋那肚子,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路上颠簸,娘娘的身子可能受不住, 皇上给您准备了一辆最好的马车,不会太过颠簸。”
“替我谢谢他。”千秋深吸一口气:“也谢谢他全家。”
☆、第八十二章 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裴禀天站在原地沉默,这样的谢意自然是不必转达的,皇上命他护送的时候,站在太极 殿里安静了许久,那样的帝王,也是他没有看见过的。
“不管路上发生什么,先护她与肚子里的孩子安全。”韩子矶低声道。
他为姬贵妃不平,却也不敢直说,只能道:“臣知道其中利害,必然保护娘娘与龙子无 碍,不会有什么闪失。”
帝王幽深的目光看过来,看着他道:“禀天,你也觉得,朕太过狠心了,是么?”
“臣不敢。”他跪下,淡淡地道:“皇上会有许许多多的妃嫔,也会有许许多多的孩子 ,皇上的决定没有错。”
那一瞬间,他抬头看了面前的帝王一眼。听着这句话,帝王似乎失神了,怔怔地站着, 很久才道:“你下去吧。”
安静的太极殿里只有皇帝一人,他退出去的时候回头,阴暗的大殿里,那影子看着怎么 都不是江山在握的高兴模样。
“娘娘,该启程了。”百合垂首站在一旁,轻声提醒了一句。
千秋点头,被人扶着坐上那据说是最好的马车,手拉着帘子,终究是不舍地往皇宫再看 了一眼。
韩子矶没有来,连来送别也不曾,只是在太极殿与司徒秀秀说了会儿话,便闭了宫门。
在他的计划里,他与她,是要分隔十余年的。这十余年,她都将寄人篱下,在司徒秀秀 的眼皮子下面过活。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也将是别人的。
郑财神问她:“主子,你觉得这样的人,还值得你为他与大当家作对么?”
她笑:“是我当初太年轻,是人是畜生,都没有分清。”
他有他的江山大业,她不过要她的安稳度日。
不是她想走的,这次是他亲手将她推开,推得远远的,断情断义。
若是普通的妃嫔,也许有韬光养晦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心思,可是她是姬千秋,虽然喜欢 上这大晋皇帝,却没有贱到别人要舍了她,她还无怨无悔的地步。
韩子矶也高看了她对他的心。
临出发的时候,司徒秀秀还特意绕到她的马车跟前,笑眯眯地道:“妹妹的身子可金贵 着呢,放心吧,皇上既然把你交给本宫,本宫自然会好好照顾你的。”
千秋面无表情地放下了车帘,连着最后一丝期盼也断了。
秋天要到了尽头,很快便是冬天了吧。
未晚回到洛阳的时候,千秋已经在去吴国的路上了,算算日子,都走了一月有余。
急匆匆地提着裙子,未晚的脸色苍白,眼神里也没什么感情,比起以前,倒是更像一座 冰山。
“皇兄。”
太极殿里暗得很,也没宫人服侍。韩子矶抬起头,看见她笑了笑:“你回来了。”
未晚眉头紧皱,不解地道:“你真舍得将千秋送去吴国?你不知道吴国乱成什么样子, 司徒锦狼子野心,很有可能会在他们回去之前就控制了皇宫,万一司徒秀秀和那皇后不靠谱 ,千秋不就是羊入虎口了么?”
韩子矶微微挑眉:“朕记得你是嫁给司徒锦的,怎么现在听语气,倒是不太喜欢他了? ”
未晚沉默,继而苦笑:“遇人不淑吧,这次就算你不接我回来,我自己也是想回来了的 。司徒锦他……跟你一样,心里的江山比红颜更重。说什么我最重要,不都是骗我的。”
这半年多在吴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韩子矶有些心疼地看着面前自己明显成熟也更淡 漠的皇妹,突然觉得在司徒锦面前羞红了脸的韩未晚,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你不喜欢他了?”
未晚轻笑:“他从未将我放在心上,纵然我有千般万般的喜欢,那又如何?单方面的喜 欢总是会累的,而现在我累了,再也不想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