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歌千秋(11)
“砸吧。”
手里的铁锤很重,看千秋身上那石板也不轻,韩子矶掂量了一下,轻声问:“没问题吧 ?”
千秋扯了扯嘴角:“应该……没问题。”
只是应该,天知道她最近一直计划着怎么偷周家的镇家宝,压根没怎么练爹给的内功心 法!
胆战心惊地看着韩子矶手里的铁锤,千秋一咬牙一闭眼:“来吧,使劲砸!”
韩子矶点了点头,也当真没客气,抡起铁锤就使劲往千秋身上的石板砸上去。
只是,眼角瞥见这女山贼紧闭的双眼,和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他手下不由地松了松。
这一松就出事儿了,铁锤砸在石板上,那石板竟然没断,所有的力道都被下面的人给承 受了去。
千秋的脸色变得得跟石板一个颜色,缓了半天才咬牙切齿地睁眼看着韩子矶道:“力道 这不轻不重的,绵柔个什么劲儿?”
男人长得好看没有错,这么软绵绵娘娘腔就是你的错了啊!
千秋胸口闷得几欲吐血,但是对上那头老爹探究的目光,她还是只能咽下一口气,恶狠 狠地瞪韩子矶一眼:“再来!”
韩子矶有些抱歉地看了千秋两眼,这种粗活他哪里做过,自然是有些把握不好。再说, 他堂堂天子陪她做这卖艺一样的事情,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还挑三拣四!
深吸一口气,他抡起铁锤又要落下去。千秋侧眼看了看他的力道,明知又是不足以断石 ,心下一紧,咬牙喊了一声:“你这娘娘腔!”
沉重的铁锤竟然在空中停住了,韩子矶方才还有些歉意的脸上瞬间结了冰霜,凝视了凳 子上的女人一瞬,他冷笑一声,铁锤在空中绕了个圈,重重地落在石板上。
“呯——”石板应声而碎。
千秋翻身从凳子上起来,若无其事地拍拍身上的石头渣子,松了口气:“力气还挺大。 ”
韩子矶冷着脸,丢了铁锤便走到一边,拿出青色的手帕将手指慢慢擦干净。
“可惜还是个娘娘腔。”千秋瞥见他的动作,很小声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韩子矶微微眯眼,一双眸子里瞬间闪现了杀气。
千秋却恰好转身,一蹦一跳地走到姬老爹身边去,笑嘻嘻地道:“爹,我如何?这般的 功夫,应该足够让您安心了。只有女儿欺负别人的份,别人绝不可能欺负我!”
“好!”姬老爹拍了拍千秋的背,又看了那边的韩子矶,眼里有些犹豫,却又释然:“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韩子矶淡淡接了一句:“家中父亲患病,在下急着赶回。等我与千秋定 了婚期,便带聘礼与她一起回来。”
这话说得姬老爹心里有了些期许,又有些不舍。看看自家的宝贝丫头,到底是女大不中 留啊。
只是,山贼出身,嫁给高门,怕是终究会有后患。
姬老爹低头想了一会儿,让他们在房外等着,自己进屋子去鼓捣。
刘师爷驱散了众人,拍了拍千秋的肩膀,欲言又止,终于是摇摇头离开了。
虽然只当是一场远行,但是他们都会舍不得这丫头。只是大老爷们的,哪里能说什么酸 溜溜的话,只能去帮她布置行装。
千秋等周围都没人了,才默默扶着一边的栅栏,吐了一口血出来。
韩子矶侧目,一言不发。
千秋抹了嘴,嘀咕两声,回头看着韩子矶道:“你瞧我这尽职尽责的,可是什么招儿都 使上了,该给的工钱,你可不能少。”
韩子矶还是不说话,他正在怄气。
千秋见他不给面子,也就摸摸鼻子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房门再度打开,千秋怀里就多 了一封书信。
“爹在洛阳有故人,若是有需要,你便将这封信送到那人手里。”姬老爹满脸的胡子都 像是在叹息:“早去早回。”
“好。”千秋将信收好,也很依依不舍地跟老爹道别,并且保证一路上不会惹是生非惹 祸上身,再算好归期,便带着韩子矶回去收拾东西了。
韩子矶走在千秋背后,看着这跟男子无异的背影,心里软了软,气也就消了一些。
到底是女子,要远离爹爹陪他去陌生的地方,怎么想都有些可怜……
“终于……”前面走着的人突然开口,声音有些颤抖,肩膀也有些颤抖。
韩子矶一愣,停住了步子,眉峰皱起。
哭了?他向来不擅长应对女人的眼泪,这可怎么好?
☆、第十章 离
“终于可以离开寨子了。”
还没等韩子矶想好安慰她的办法,前头的人已经全身颤抖地转过身来。哪里是哭,分明 是在笑,而且笑得花枝乱颤。
韩子矶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脚步一偏,离她远些。
“十九年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千秋正兴奋,也不在意他的表现,边倒退着走 边转圈圈,乐得冒泡。
身为一代有为山贼,光困于一个山头是不对的。她终于可以出去见识一番外头的大千世 界,顺便踩踩盘子,看看能不能拓展黑风寨业务渠道,亦或是寻个好地方给兄弟们养老。
韩子矶略微惊讶:“你都十九了?”
千秋点头:“怎么?”
韩子矶抿唇不语,十九岁对于女儿家来说,就已经是过夜了的黄花菜,收摊了的烂菜叶 ,早就过了该嫁人的年纪。
怪不得她老爹遇见个男人就想给她当夫婿呢。
千秋瞥他几眼,大抵也是猜到了韩子矶的心思,不屑地哼哼道:“男人的心思就是肤浅 ,女人做什么一定得嫁人?你看我,每天打打劫,跟寨子里的兄弟们喝喝酒,再帮黑瞎子去 跟山下卖豆腐的小寡妇递个情书,日子不是也蛮好的?”
哪里好了?
韩子矶微微摇头:“等你将我周全送到洛阳,我还可以替你寻一门好亲事。洛阳的男子 ,只要你看得上的,我都可以帮你说亲。”
“我谢谢你。”千秋不甚在意:“到时候再说吧,也许我有了那么多黄金,就不想嫁人 了呢。”
嫁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韩子矶沉默,跟着她回到房间,坐在一边边喝茶边看她收拾包袱。
今日天色已晚,要出发也定然是明日。可是天完全黑了的时候,刘师爷也只进来说了一 声驴子准备好了,便离开了。
他今晚睡哪儿?
韩子矶皱眉,环视了这简单的屋子一周,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条板凳,再没有其他可 以放身子的地方。
千秋简单地打了包袱,困倦地打了个呵欠,刚想宽衣,侧头又瞥见屋子里还有个人,一 拍脑门也想起来了:“你睡哪儿啊?寨子里没有多余的房间的。”
黑了半张脸,韩子矶指着床道:“我不可能睡地上。”
“也没多的被子给你打地铺。”千秋翻了个白眼道:“你睡床吧。”
韩子矶一愣,随即脸色有些难看:“与你同榻,损我名声。”
千秋差点把鼻子气歪了,跳起来就抓着他的衣襟:“你什么意思嘿!我是说你睡床,我 出去和邻家嫂子一起睡,你想什么呢?还有,就算同榻也是坏我的名声,你个男人有什么名 声可坏的?”
韩子矶嫌弃地拿开她的手,点头道:“那你就出去睡吧。”
“我……”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无耻的人。她看在千两黄金的面子上好心让 床,这厮不但不感谢两句,还这般理所当然,实在是气煞人。
一咬牙,千秋翻身就往床上一滚,拿被子捂着头,闷声道:“想起来了,隔壁嫂子今日 要和他相公一起睡,我不好过去打扰。床归我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你……”韩子矶皱眉,站在床边瞪了床上鼓起那一坨半晌。睡其他地方他觉得不安全 ,睡床上又……
他从来没有跟女人同榻过。
于是这主儿就在床边站了一个时辰。
夜色寂静,千秋本来是赌气,气一消又觉得让大主顾这么站一晚上也不厚道,于是掀开 被子,看着他道:“迂腐书生,当真比女子还放不开。得了,你上来睡,我出去。”
说罢,翻身下床,打了个呵欠就开门出去。
韩子矶也着实是困倦了,瞥一眼千秋离开的方向,再打量半天那被窝,终于是不情不愿 地躺了进去。
他也当真没打算和她客气,好歹答应了给一千两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