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丹桂飘香,宫人卫氏在惠嫔的照料下在永寿宫诞下八阿哥胤禩。
康熙二十年十一月定远平寇大将军等率军入云南,吴世璠自杀,标志着三藩之乱彻底平定。
十二月,玄烨以三藩平定在太和门受贺,宣捷中外。
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徽号,晋贵妃佟佳氏为皇贵妃,册封孝诏仁皇后之妹钮祜禄氏为温僖贵妃,晋惠嫔那拉氏为惠妃,宜嫔郭啰啰氏为宜妃,荣嫔马佳氏为荣妃,德嫔乌雅氏为德妃。 颁金册金印。成常在戴佳氏为成嫔,颁金册。庶妃卫氏晋为贵人,赐号“良”。
就在众人沉醉在帝国的一片喜悦之中时,延洪殿里传来敬嫔染疾暴毙的消息。消息传到佟贵妃的承乾宫时,佟贵妃正按着皇贵妃的品阶穿上朝服准备去慈宁宫叩谢太皇太后。佟贵妃听到消息皱了皱眉头,随即对一边的珍珠道:“眼下这个时节,太皇太后和皇上都在兴头上,就不要拿这样的消息去惊扰他们了,敬嫔先停尸入殓吧,等过了节我再上禀。”说完她又开始专注于自己的着装,平静得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没有人清楚到底是宜嫔还是温嫔抑或是后宫中的某一位在暗中下手,还是自己真的熬不过岁月的折磨,敬嫔就这样在康熙二十年的春天,在万物复苏之际,默默地走向了死亡。在大清刚刚结束了八年的三藩之乱,社会经济开始恢复的时候,在康熙意气奋发地开始构建他的康乾盛世之时被人抬进了陵地。
敬嫔离开了后宫这个绚丽的舞台,不过她在临死前还是给这个本来已经够混乱的世界留下了最后一样东西。
“下一个就是你。”当端嫔接过充满敬嫔死前咒怨般的字条时,她把这张薄薄的白纸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仿佛一松手便要成真似的。端嫔的目光恐怖而寒冷,她对着空气轻轻地喃喃自语道:“兆佳氏,我的好妹妹,我可不像你这样愚蠢,那个贱人我总有办法除掉的。”
怀疑和报复在后宫中幽暗地滋长。
养和精舍,位于紫禁城东北部的宁寿宫区,一直是大行皇帝的太妃们养老的居所,地处偏僻,没有什么人气,偶尔有几个太妃也大多清心寡欲,躲在屋子里吃斋念佛。
今日养和精舍的园子里,俏生生地立着两个衣饰华贵的年轻女子,从她们的衣着打扮来看竟是后宫里主子那一级的,不知为何竟没有带一个宫女。
只听一个红衣女子声如出谷黄莺,“这一次可多谢妹妹了。”
蓝色宫装女子径自望着枝头的绿叶出神,恍若未闻般沉静悠然,片刻才道:“哪里的话,以后还需多多倚仗姐姐,妹妹年少,不懂事,日后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姐姐见谅。”
这两人正是现今的宜妃郭络罗氏纾毓和温贵妃钮祜禄氏海澜珊。
宜妃笑道:“妹妹才进宫三年就已经是贵妃了,想来承乾宫的那位辛苦经营那么多年也不过是个皇贵妃,我这个做姐姐的只怕还要妹妹多多提携呢。”她诚挚地凝视着温贵妃道,“总之一句话,你我联手,我在明,你在暗,就如同当日在永寿宫一般。”
海澜珊浅浅一笑,“一切但凭姐姐吩咐。”
宜妃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我顺路去宁寿宫看看胤祺,妹妹请自便。”
海澜珊含笑望着宜妃离开,笑容一点点褪去。花影篱落处闪出一个人影,看到海澜珊的背影,先在她身后行了一个礼。
温贵妃仿佛背后生了眼睛似的,对于她的出现并觉得意外,问道:“你都听到了?”
芙蓉低了头答道:“回主子,是,该听到的和不该听到的,奴婢都听到了。”
海澜珊笑了,“你倒是干脆。”
芙蓉没有回答。
虽然距离孝昭仁皇后薨后已经很多年了,但是当年她留下的人脉仍在。这些日子以来,芙蓉见海澜珊常常行踪不明,身边连个宫女也不带,怕她又遇上像上次余嬷嬷那样的事,于是暗中交代了几个小太监、小宫女要留心。今日她终于得到报告,说是温贵妃朝宁寿宫这一带来了,于是立刻放下承禧殿的事急匆匆地赶来,终于在养和精舍的园子里看到了宜妃和自家的主子。
海澜珊见芙蓉没有回话,知道这位怕是闹心了。三年前,她一个人顶着已故皇后妹妹的身份入宫,诸多不适应都是芙蓉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这三年里见到别人不是一脸谄媚讨好的嘴脸,就是一副恭谨小心害怕的表情,只有芙蓉似乎是真心待自己,并不因为自己是孝昭仁皇后的妹妹或是新封的温嫔还是现在的温贵妃。所以海澜珊也习惯了把芙蓉当做自己值得依靠的亲人。
她似乎在回忆过去,徐徐道:“姐姐当年也是从贵妃升到皇后的吧?”
芙蓉见海澜珊这样明显的问话,不好再装了,她的资格再老,眼前的这一位毕竟是贵妃娘娘,除了入宫多年的佟佳氏皇贵妃,整个后宫就以她为尊了,说实话,自己到现在还有些晕乎乎的,温主子入宫才三年怎么就封了贵妃呢?不过她还是福了一福才道:“是。主子记得清楚。”她顿了顿,心中思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劝道,“主子,有什么话我们回宫再说吧。”
海澜珊拒绝道:“不必了,宜妃刚出去不久,我们这样贸然出去,我怕被人看到了说闲话。”
芙蓉心中微微有气,心中的话不由得脱口而出,及至话说出口才微觉后悔,“主子既然知道兹事体大,何苦要和宜妃扯到一起!”
她见海澜珊并没有动怒,索性把心里的话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主子,奴婢本不该教主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是犯了大忌的。主子冲着奴婢的这话要奴婢的脑袋都行,只是奴婢在宫里待的时间毕竟比您久,好歹要劝您一句,宜妃此人心性极大,您与她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啊!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有可能反咬一口啊!”
海澜珊长叹一口气,看了一眼芙蓉,“你以为我愿意吗?只是姐姐生病的时候她是唯一不在宫里的人。”
芙蓉闻言大惊失色,吓得结结巴巴,跪倒在地。海澜珊这样说,事态可比自己想象的严重多了,她……她……她竟是怀疑孝昭仁皇后的死因!谁都知道孝昭仁皇后是病殁的,那是铁板钉钉的事情,皇上圣旨明诏的事,若是孝昭仁皇后真的死于非命,那就是宫闱秘事,是谁可以把此事做得滴水不漏?芙蓉想都不敢想下去,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当年孝昭仁皇后薨时,她就在身边的,其中并没有疑点,更何况现在人都下葬了,温主子要查,谈何容易。芙蓉脸色苍白,“主子,谨言啊!这是没有影子的事……”
“没有影子?”海澜珊打断道,“姐姐的身体那么好,怎么刚当上皇后就染病了,太医都是吃素的吗?才半年的功夫姐姐就没了!不是说只是染了风寒吗?什么风寒有这样严重,当年皇上染上的可是天花,不也好端端地活下来了吗?不要和我说皇上洪福齐天,寿与天齐,难道我姐姐的命就不好吗?她不是皇后吗?她不是一国之母吗?她不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吗?”海澜珊说到最后声音竟有些哽咽。
芙蓉看着近乎癫狂的海澜珊低低地咆哮,“佟妃、德妃、惠妃、荣妃还有端嫔,当年所有的人我都要扯出来查一遍,一个也不漏过……”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