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一直都知道,他对她的在乎远没有她对他的深刻。
但是七夕那天,他明明承诺了会全心全意地对她,是她期望太高了!
河风一阵吹过一阵,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秦淮河面上已隐约倒映出两岸稀弱灯火。
舒葭已彻底不抱希望,天色越暗,她就越感觉委屈。
以前不觉得难过的事,这一刻,所有的种种堆积在一起,那种感觉仿佛扩大了十倍。
她生辰的时候,他忘记了!虽然,他后来说那天他有急事。
她送给他的香囊,他找不到了。
金谷园那天,她失踪时,他甚至都没有发现她不见了,直接一个人独自回去。
他跟她去城南杏子林赏花时,他因为慕战几句话,就轻易抛下她独自离去。
每次和她在一起,他都匆匆离去!
这一段感情里,好像一直是她在追逐!
往事种种,点点滴滴地积累,因为今天无缘无故的爽约,顷刻间如潮水一般淹漫了她心底的希望。
“咚!!”一颗鹅卵石砸落在船沿的水面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裙摆。
她擦了擦湿润的眼角,看见石头是从她后面那只船扔过来的,而那船上只有一人在划桨——是慕战。
舒葭眨着红眼,嗓音呜哑“你又跟踪我?”
“什么叫又呀?”慕战一边划着桨,一边轻哼着小调,“我经常来这喝酒,只是看见河上一人影眼熟,便划船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怎么,秦淮河是你家的?”
“……”
他这话说得不辨真假,且找不出任何破绽。舒葭只能咬着牙吐出四个字,“欲盖弥彰!”
冤枉呀!慕战心里大喊冤,他今天真的是在秦淮河边的小酒馆喝酒,碰巧碰上她而已。
不过,看样子她今天心情好像不好,他就不打算跟她逞口舌之快。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舒葭不打算理他,她划动船桨准备靠岸。
慕战见她要走,快速划动桨,使自己的船和她的船首相撞,然后扔下木浆,跳到她船上。
因那一撞,船身剧烈晃动,她整个身子都晃得倒下了。
待她稳住重心,她冲着慕战大呼:“你干什么!”
“我这不是想和你说说话嘛!”某人表情装得很无辜,很狗腿地和她坐在一个木板上,“是不是姓傅的那小子欺负你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他要是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绝对帮你教训他!”
“你说他怎么欺负你的?”
“没有。”舒葭摇头。
“没有?”慕战皱眉,“那你为什么不高兴?还是说是你欺负他了?”
“……”
“不过,就算是你欺负他,我也帮你去教训他的,谁叫他不让你欺负够呢。”
“……”
她都快被他给气笑了“我怎么可能欺负得了他,别胡说!”
“你看你看!还是笑起来更好看!”慕战发现她嘴角忍不住的笑意,又摆起了大男子主义的骄傲,“你跟我在一起才会有哭有笑,反倒是跟着那个傅宣,拘束的不要命,所以更加肯定,我们才是一对。算命的都说了,我们八字很相合。”
“我……”舒葭结舌。
拘束?她和傅宣在一起会很拘束吗?好像是这样。
只是,拘束归拘束,为什么连慕战都看出来了?
难道是她和傅宣在一起时的紧张拘束感太过明显了?意识到这一点,她下意识地捂着自己脸。
一想到自己每次在傅宣面前那种紧张兮兮的感觉都被傅宣尽收眼底,她就感觉忒丢人!
等等,算命?这家伙什么时候到算他们俩的命了?
“算命人的话你也信?”
“哼!”慕战不屑,“只要说得我高兴,别说算命的,菩萨会说话我都信。”
“……”
“哎,是不是傅宣不要你了,你才不高兴?”
舒葭撇过头,没理他。什么叫不要她了?这家伙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
她不做声,慕战就自动当她是默认了,仰头努嘴道:“我看你还是和我在一起才合适,因为我是唯一一个不会嫌你丑的人。傅宣一定是嫌你丑又不懂矜持,才对你心生厌倦了。你说是不是?”
“你胡说什么!”舒葭第一次被人说长得丑,顿时火冒三丈,倾身用手去推搡他。
慕战没那么傻,侧身一躲,很完美地避开了。
就在那一瞬,一阵浪拍过,船身剧烈地向□□斜了一下,加之她用力过头,身体重心失去平衡,只听见扑通一声,不出所料地栽掉到船沿之外。
“啊!!”
她在水中挣扎了几下,喝了几口水,身体开始往下沉。
“舒葭!”慕战大惊。
他自然知道舒葭不会玩水,二话不说,起身跳入水中,以最快的速度游向她,再将她拖出水面,游向岸边。
天色已昏,逐渐不能视物,到岸上时,两人都狼狈不堪。
“芦苇花!醒醒!”他将她平放在岸边的草地上,用手左右拍打她的脸“舒葭!舒葭?”
还是没有反应!
该不会死了吧?
一想到这,慕战终于慌了神,用手试探她的鼻息,还感觉到气息,心里松了口气。
“我数三句数,你要是再不醒,可就被怪我非礼你了!”他这样威胁。
“一!”
“二!”
“三!”
“……”
慕战深吸了口气,手捏住她下颚,使她嘴张开。
正在他俯身准备给她渡气时,她剧烈咳嗽了几声,喷出了几口水。
终于醒了!
她睁开眼,就看见慕战脸离她已经很近,想都可以想得出他想做什么!
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微妙。
“呃……”慕战突然感觉特尴尬,语气磕绊道:“那个……我什么都没干!”
本以为会挨一顿骂,但一直没听到她出声,他偷偷用余光瞄了她一眼,却见她眼眶泛红,一副受了很大委屈的模样。
“诶,你别哭呀!”慕战慌了,手脚无措,“我真的没把你怎么样,我刚想给你吹气,你自己就醒了!”
他自然不知道,舒葭并不是因为这个伤心。
她在这等了傅宣一下午,而傅宣一下午都没来,以往因傅宣积累的情伤在这一次全部涌现出来。加之刚才落水时,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这条河里。
在水中她以为自己要死的那一刻,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爹,还有就是对自己和傅宣那段感情的不甘心。
眼下死里逃生,那种积累的情绪就犹如山洪暴发般席卷而来,此刻,她只想找一个肩膀哭一下。
她突然扑在自己怀里,慕战有些受宠若惊,但也不知所错,只当她是因为刚才落水吓到了。
他扶着她的肩,也不知道怎样去安慰,“我刚才真的没对你做什么,我向你保证!”
“我知道。”她语气闷闷,但仍止不住抽泣。
她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哭,以前小时候他欺负她了,她也会毫不顾忌的在他面前哭,所以她不需要在他面前掩饰自己奔溃的情绪。
“喂,哭得差不多就行了。咱们现在孤男寡女,全身湿淋淋的,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把你给怎么着了。”
舒葭红着眼,抽噎道:“我们两个不是早就让人误会了吗?”
“……”
好像也是哈!外人早就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了,也不差这一回。
他用袖子粗鲁地帮她擦干眼泪,忍不住嫌弃道“女人就是麻烦。你要是实在不高兴,明天我就帮你把傅宣揍一顿,帮你出出气?”
“别!”舒葭拉住他袖子,低头闷声道:“不关他事。”
“得了!”慕战冷笑,“我知道你是不舍得他挨打。”
舒葭不想跟他多解释什么,感情的事本来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无关他人,无关对错。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全身都湿透了,晚风习习,吹在身上有些凉。两人打算回去,要不然一直穿这湿衣服容易得风寒。
舒葭本想自己走的,但慕战坚决要背她,还说什么要补偿她。搞得好像她和他真的发生了什么似的。
……
他们没有走大街,直接沿着小道抄近路,一路上没什么人。
灌木丛的虫子吱吱地叫个不听,听得让人头皮发麻,草丛了里面还时不时飞出一两只蝙蝠,看着怪渗人的。
蚊子很多,身上被咬出了好几个胞,很痒,但慕战好像没什么感觉,走得还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