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酥腰(13)

皇帝将这件事全权交于太子,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大有让位之意。程启玉手中的权利,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室内宽敞又昏暗,没人回她话,就在庄怀菁以为他是真的睡下的时候,程启玉才抬手按住她的细肩,沉声开口道:“孤不想管。”

庄怀菁的手攥得更紧些,她背对着他,轻道:“臣女心中有想要的东西,譬如城西东榆林巷那间宅子。”

“你若想住进去,随便你。”程启玉开口,“孤再提醒一句,若不想庄家落败,少与你师兄和二皇子见面。”

庄怀菁有些搞不懂他这话的意思,陶临风不是他的人吗?

他淡声道:“不得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庄怀菁心中松了口气,求之不得。

……

月上枝头,树影淡淡,宫灯直直立于地面,庄怀菁坐在太子寝宫边的窗牖前,手撑着头,远望明月。

她身子没大力气,出来时连丫鬟都没带,不好直接回相府,太子去书房处理下午剩下的政务。

庄怀菁刚喝了碗清粥,正在消食。殿内宫女梳双髻,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她轻抚自己的脸,还有刚才余下的温热,脑子在想接下来的事。

今日的话本是冒险,太子性情冷淡,庄怀菁从不敢多加奢求,她没想过他真的会答应。

多一层保障总归不会有错,庄怀菁轻触手腕上的碧绿玉镯,心想自己已经失了那么多次身子,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在太子厌弃之前,她必须要做些什么。

临师兄她不奢望,二皇子求不得,倘若父亲能出狱,那事情会好做许多,然而依照现下的情况,委实不可能。

无论如何,轩儿未来仕途之路,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影响,母亲虚弱的身子也已经喝进药。

常人皆要两全之策,谈何容易?

庄怀菁扶椅起身,淡湖绿飘带襦裙极显身形,酥腰纤纤,旁边宫女过来搀她,问道:“小姐可是要睡了?太子吩咐做了银耳莲子羹,让您睡前喝。”

她顿了顿,道:“……多谢太子美意。”

挂在三爪金蟾钩上的帷幔厚实,绣有雅兰花式,紫檀木桌椅摆在两侧,躺椅放在一旁,榆木宫灯明亮,驱散漆黑的冷清。

庄怀菁抿了一口浓|稠的莲子羹,眉头一皱,宫女在旁边看着她。庄怀菁不动声色,玉指捏银勺,喝了两口之后,摇头道:“实在吃不了,拿下去吧。”

宫女欲言又止,似想提醒她什么,最后只得行礼,将荷花水鸟纹瓷碗放在托盘上面,端了下去。

庄怀菁单手轻顺雪脯,抬手倒杯清茶,冲掉口中的甜腻。她心想莫不是现在晚了,东宫御厨早就睡下,所以临时找个人出来做东西?

甜过头了。

宫女端着庄怀菁喝过的莲子羹,放进食盒之中,绕过几道曲折回廊,到了太子书房。

侍卫接过,呈了上去,程启玉身形挺|直,面容隐在烛灯的灯色之中,他放下手中的折子,抬手让侍卫退下。

这碗莲子羹尚且温|热,他就着淡淡的水迹,一口饮尽。

镂雕如意纹案桌上有副画,墨液刚干,笔架上的笔尖微湿。

程启玉慢慢收起画,放进一个木匣中,他背手而立,静静看着木匣,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一笑。

她从前就不喜欢吃甜的东西,现在也依旧没变。

作者有话要说:求发营养液!

第11章

太子的人将庄怀菁送回相府,府里归筑得了信,早早等在侧门外。庄怀菁坐在马车里,指尖抚摸一雕玉兰花小盒,盒上纹路清晰细腻,用上好的檀香木。

归筑过来行礼,上前轻掀开马车帘幔。

光亮透进来,庄怀菁微抬眼眸,见到归筑松口大气的样子,心中叹气。她轻拿木盒,手提裙摆,软鞋踩凳,下马车。

她未施粉黛,眉目却如画,虽透淡淡的隔离疏远,却又勾得人心痒痒,直想逼她做出些不常做的举动。

一袭淡湖绿襦裙穿在她身上,愈先肤质皙白,身形俏媚,抬眸注视时,仿佛能看透人心。

归筑接过庄怀菁手上的木盒,递给旁边的丫鬟。

她搀扶庄怀菁柔若无骨的手,心道难怪连太子那般肃正的男人都把持不住,连自己都觉脸燥。

庄怀菁抬眸问:“何事?”

归筑回过神,摇头回道:“给小姐熬了补药,养身子的,您最近劳累,得多吃些。”

庄怀菁微微颔首,她还不至于在这时候拿自己身子开玩笑,不久前才发了次热,再来一次,恐怕得躺几天,她没那个时间。

雕兰木盒中是一块精致玉佩,温润剔透,是养身子的暖玉,庄怀菁让归筑将它放入妆奁小匣。

程启玉给的,拿这玉佩去城西便行。她起初还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答应这种事,后来才发现大抵和她那天的话有关。

他应当是想给二皇子添堵。

庄夫人身子和以前差不多,睡得多吃的少,庄鸿轩一直陪着她。府中没人问庄怀菁去了哪,大家都知道大小姐在为相府周旋,既然求助太子无门,现在或许在找别的证据。

她回房歇了几个时辰,午时一刻,陶临风的小厮靳平给她传了消息,又带了两封信过来,靳平对归筑道,少爷愿大小姐安好,随后恭敬离去。

虽说陶临风和庄怀菁从来没有正面谈过朝政事,却是心照不宣,大抵心知对方在想什么。

归筑掀开圆润珠帘,行礼将信呈给庄怀菁,又退至帘外。庄怀菁刚睡一觉醒来,她身穿绸制单衣,端正坐在梳妆台前,纤手拿信。

陶临风能进太子眼,本身便有条件,他从来只做最有利的事,心肠冷硬,加上消息灵通,又曾拜入教过天子的孙先生门下,会与谁牵扯上,不言而喻。

庄怀菁还不傻。

但说到底,这并不妨碍她和他的关系,她也只求过他帮父亲的病。

再说董赋是从太子口中出来的名字,万管家不一定比陶临风知道多。

她轻拆开第一份信上红印封泥,入眼只有几字。

“可有旁的相求之处?”

庄怀菁轻轻将信对折,放在一旁,用雕花妆奁压住。他只字未言她和太子的事,不也同样是认为那是好手段吗?

另一封信要厚上许多,整整有一沓,全是董赋的事。

前边写的万管家同她说过,后面却有些耐人寻味,庄怀菁指尖捏住一角,心中咦了一声。

在淮南侍奉过前朝皇帝?她仔细回想,倒确实听过前朝皇帝不理政事,虽年过半百,却喜欢私服巡游富庶之地,百姓疾苦视若无睹。

“……若无意外,应跟前朝叛贼有关,隐瞒身份潜藏在二皇子府中,曾暗中与外人联系……”

庄怀菁的手一顿,想起万管家曾说董赋与庄丞相见过一面……难道太子是让她明白父亲的嫌疑并非无中生有?

她皱了皱眉,放下这封信,收进一八寸檀香木匣中,用把铜制小锁锁住,转头把钥匙给了归筑。

庄怀菁道:“交给万管家。”

归筑应声:“是。”

待归筑走后不久,又有丫鬟进来,隔着珠帘行礼道:“苑姑娘求见。”

庄怀菁拢了拢单衣,抬头问:“为了赵姨娘的事?”

庄苑和赵姨娘一起住,赵姨娘被禁了足,庄苑怎么有时间来找她?

“苑姑娘倒没说,只是亲手做了糕点,说来看看您。”

庄怀菁道:“带她进来。”

她柔软的秀发轻披身子,碎发垂在细肩上。庄怀菁起身,披件黄花梨木架子上的外衣,手指尖透粉,肤质细腻。

庄苑与赵姨娘长得很像,性子安静,容易害羞,很少说话。

她迈步进来,手里提着精致豆糕,后边丫鬟捧两卷书,珠帘被轻轻掀开。

庄苑见庄怀菁衣衫不整,似是刚刚醒来,也不敢大声说话,跪下行礼道:“前几日便想来找菁姐姐,只是舅舅那儿耽搁了,所以做了些糕点来送您。”

“是吗?”

庄苑头低得更下,觉得身上压迫重了些。母亲不在乎妾氏,她这姐姐也不会为难庶辈,可两位姨娘出身太低,便是有丞相女儿的名号,她和庄月也不敢冒犯太多。

她知道赵姨娘性子弱,却也舒口气,不用去争抢别的。明明姨娘从小就她教安分守己,哪里知道这次会被那位表姐撺掇。

“表姐冒犯母亲,姨娘也有罪,是苑儿没有多加劝阻。姨娘和苑儿亲自抄了两卷佛经,专程为母亲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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